离开冰眼湖的范围,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感稍减,但葬雪山脉的严酷并未改变。
风雪重新成为主宰,呜咽着席卷天地。小队按照守墓人模糊的指引——“往昔之影”、“血脉之源”、“安眠之地”,在两名老猎户的带领下,向着山脉更深处,一个传说中部落先祖长眠的古老区域跋涉。
路途愈发艰难。他们需要攀爬几乎垂直的冰壁,横渡下方是万丈深渊的冰桥,在迷宫般的冰缝洞穴中寻找出路。
每个人的体力都在飞速消耗,携带的物资也越来越少。
周墩子不得不拆解一些非必要的装备,利用零件维护核心的武器和工具。
李狗蛋体内的伤势在持续的行进和严寒中隐隐有复发的迹象,那黑白能量的躁动也时有反复,他只能依靠心火之力和守密人留下的药丸强行压制,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从未动摇,手中的青铜腰牌成了他们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行至一处被巨大冰挂遮蔽了一半入口的山洞前,巴特尔停下脚步,神色带着敬畏:“侯爷,按照部族最古老的传说,穿过这个‘先祖之喉’,后面就是‘安眠谷地’,是历代部落英雄和萨满长老最终回归雪山怀抱的地方。那里……生者最好不要打扰。”
李狗蛋看着那黑黢黢的、仿佛巨兽喉咙的洞口,感受着从中渗出的、更加古老苍凉的气息,点了点头:“我们就是来找答案的,打扰与否,已顾不得了。进去看看。”
小队点燃了仅存的几支火把(周墩子的“手提灯”能源也已告急),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山洞。洞内异常宽阔,四壁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万年的冰层,冰层之下,隐约可见一些巨大的、早已石化的兽骨轮廓。
深入约百米后,前方出现了微光。
走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环形雪山包围的巨大山谷,谷内没有肆虐的风雪,反而异常宁静。
天空中铅云低垂,投下暗淡的光线。谷地中央,矗立着无数大小不一、用黑色岩石垒砌的古老石堆,如同沉默的墓碑群,这便是“安眠之地”。
而在山谷一侧光滑如镜的冰壁上,赫然雕刻着一幅巨大无比的、连绵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古老而朴拙,用简单的线条和矿物颜料描绘着草原部落的兴衰史诗——狩猎、祭祀、战争、迁徙……以及,对某种力量的崇拜。
李狗蛋的目光,立刻被壁画后半段的内容吸引。
那里描绘着一场惨烈的战斗,一方是草原骑士,另一方则是笼罩在扭曲黑影中的怪物。在战斗最关键时刻,壁画中央,一位头戴花冠、身披霞光的少女,双手托举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宝石,那光芒驱散了黑影,带来了生机。壁画旁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经过巴特尔和哈森艰难的辨认,大意是——“圣女引动生命之源,驱逐暗蚀,守护草原”。
“生命之源……暗蚀……”李狗蛋心中剧震!这与乌洛云的力量和“噬光之影”的作为何其相似!
壁画的最后部分,则描绘了这位圣女在几位萨满长老的护送下,离开了草原,走向远方(方向隐约指向中原),而在她身后,部落陷入了分裂与争斗,一部分人依旧崇拜生命之源,另一部分人则开始绘制一些扭曲的、如同漩涡般的符号,似乎在追寻另一种力量……
“往昔之影……这就是往昔之影!”李狗蛋激动地低语。这壁画,记录的就是乌洛云先祖,那位拥有“生命之源”力量的圣女的故事!也揭示了“噬光之影”那扭曲信仰的源头!
就在这时,被他贴身收藏的、属于乌洛云的一缕头发(之前为她擦拭时小心收起),突然微微发烫!同时,他感到怀中那枚属于乌洛云的、蕴含着微弱生机的玉符,也产生了共鸣般的震动!
他福至心灵,立刻将那缕头发和玉符紧紧握在手中,走到那描绘着圣女的壁画前,将手掌按在冰壁上,同时全力运转体内那微弱的心火之力,试图沟通这留存于古老壁画中的“血脉之源”!
嗡!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李狗蛋手掌接触的壁画区域,那刻画着圣女和她手中绿色宝石的线条,骤然亮起了微弱的翠绿色光芒!
一股虽然稀薄、却无比纯净浩瀚的生机之力,如同沉睡了无数岁月后被打扰,缓缓从壁画中弥漫出来,与乌洛云头发和玉符的气息相互交融、共鸣!
整个山谷似乎都在这股生机之力的影响下微微震颤,那些沉默的石堆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点点翠绿的苔藓!
“这……这是神迹啊!”巴特尔和哈森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跪拜下去。
李狗蛋紧闭双眼,全力感受着。
在这股血脉共鸣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盛大的祭祀,圣女的微笑,突然降临的黑影,惨烈的厮杀,被迫的离别,以及……一道深深的、刻骨铭心的诅咒与不甘……
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远在定北关,昏迷中的乌洛云,那原本近乎断绝的生机,似乎被这股同源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微微牵动,如同将熄的烛火被注入了一丝微风,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衰减!
有效!这个方法真的有效!
但这股从壁画中引动的生机之力太微弱,太分散,不足以真正唤醒乌洛云。
李狗蛋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壁画最后,圣女离去的方向,以及那些开始绘制扭曲符号的身影。
“我明白了……‘噬光之影’……他们或许就是当年背叛生命之源、转而追求暗蚀力量的那部分人后裔!他们抓走乌洛云,不仅因为她是‘钥匙’,更因为她是正统的圣女血脉传人!他们想利用她的力量,完成某种仪式,或许……是想彻底掌控或者扭曲那‘生命之源’?”
线索在这一刻似乎彻底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周墩子突然压低声音示警:“侯爷!有动静!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山谷上空,不知何时盘旋着几只通体雪白、眼神锐利的巨大雪枭。它们无声地滑翔着,似乎在监视着谷内的一切。
“是萨满的眼线!我们被发现了!”哈森脸色发白。
李狗蛋心中一凛,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们找到了关键线索,但也暴露了行踪。
“撤!按照预定路线,立刻离开安眠谷地!”他果断下令。
小队迅速收拾,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来时的山洞。
在他们身后,那壁画上的翠绿光芒渐渐消散,山谷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些新生的苔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安眠谷地,他们看着壁画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微弱绿光,又看了看李狗蛋等人离去的方向,发出了低沉而愤怒的冷哼。
“找到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带着圣女的秘密离开葬雪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