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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多天,金贼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解元拉过张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案沿,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别是憋着什么坏水吧?”

韩世忠放下酒葫芦,嘴角勾了勾,目光望向窗外的江面。远处黄天荡的方向,隐约能看见金兵的小船泊在滩涂边,静得像片死木。“慌什么?他们是放弃抵抗了。” 他指了指北岸的悬崖,“红玉在山上盯着呢,别说他们突围,就是多烧堆火,她也会打信号来。”

解元闻言笑了,端起案上的酒杯抿了口:“你这哪是娶了位夫人,分明是招了个得力的裨将!有她盯着,咱们倒省了不少心。”

“哈哈哈!” 韩世忠放声大笑,拍着桌子道,“当年在延安府初见她,就知这女子不一般,如今看来,我韩世忠的眼光,倒是不差!”

“等把金贼收了尸,我们迎回圣上,您跟陛下说说,就把我划拨给背嵬军怎么样。”

“甚好,甚好!” 两人说说笑笑,舱内的轻松氛围,与不远处的金兵大营,判若两个天地。

黄天荡的滩涂上,早已没了往日的兵戈气,只剩死气沉沉的绝望。金兵们或歪在断船板上,或缩在破帐篷里,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身上沾着泥污和血痂,连站都站不稳。刚开始,他们还能在江边抓些鱼虾,在悬崖下挖点野草、树根果腹,可一个月下来,江里的鱼虾快被捞尽,悬崖下的野草也被挖得光秃秃的,偶尔从崖上滚下的滚木礌石,还会砸伤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

后来,兀术没了法子,只得下令宰杀战马,几千匹战马,分给十万大军,每人也就能分到一小块带筋的肉,马骨都被敲碎了煮水喝。即便如此,粮草还是见了底,瘟疫也开始蔓延,每天都有金兵倒在滩涂上,尸体没人埋,就那么扔着,腐臭味混着泥腥味,飘得满荡都是。更有甚者,几个士兵为了一块沾着肉丝的马骨,能打得头破血流,有的被活活打死,尸体转眼就被饿疯的同伴拖走……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兀术躺在自己的小船里,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他手里攥着个破瓷碗,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江水,底下沉着泥沙,他仰头一饮而尽,连泥带水都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舱顶。

“大王。” 一个谋士掀帘进来,身子饿得发颤,说话都没力气,“我军里有不少当地的签军,还有俘虏来的江南民夫,他们熟悉这一带的水道…… 不如悬赏问问,说不定有人知道逃生的路。”

兀术缓缓转头,看了谋士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依你。拟好告示,便拿去宣吧。”

谋士愣了愣,又问:“那…… 赏赐定多少?”

兀术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滩涂上的尸体:“死在这里,再多金银也带不回故土。往多了赏,黄金千两,免全家劳役,升百户,反正现在,这些不过是句话罢了。”

谋士应了声 “遵命”,奋笔疾书拟好的告示,踉跄着往滩涂走去。

滩涂的营帐边,十来个金兵正围着一块马骨争抢 —— 马骨上还沾着点肉丝,几人抢得面红耳赤,有的扯着对方的头发,有的用拳头砸,早已没了军人的模样。一个金兵被推倒在地,额角磕出了血,却还是爬起来扑上去,死死攥着马骨不放。

谋士刚走近,就被这乱象惊住,连忙大喝:“够了!都住手!一个个的成何体统?”

金兵们猛地停手,纷纷转头看向他,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沾着泥和血,像饿疯了的野兽。一股杀气瞬间裹住谋士,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一软,“噗通” 摔进江水里,溅起一片泥水。

“体统?你这细皮嫩肉的,定比马匹好吃!” 一个金兵舔了舔嘴唇,率先朝谋士扑来,其余人也跟着围上去,眼里满是贪婪。

谋士吓得闭紧眼睛,只听 “嘭嘭” 两声,扑上来的金兵突然被踹飞出去,摔在泥地里哼哧不止。他睁开眼,见耶律马五站在自己身边,披头散发,面黄肌瘦,颧骨高高凸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眼神依旧锐利,像柄钝了却仍能伤人的刀。

“将军…… 多谢救命之恩!” 谋士爬起来,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

耶律马五没说话,弯腰从江水里捞起湿透的告示,展开看了看,然后扯着嗓子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大王有令!凡能找出逃生通道者,赏黄金千两!免全家劳役!升百户!”

话音刚落,滩涂上的金兵竟爆发出一阵嘲笑,有人有气无力地喊:“将军!真有逃生道,咱们早走了,还能在这沦落至此?”

耶律马五没理会这些嘲讽,拽着谋士,挨个儿营帐去宣,他走得踉踉跄跄,每一步都踩在泥水里,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却没停下。直到走到俘虏营,一个蜷缩在草堆里的男子,突然缓缓举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哑着嗓子喊:“某…… 某知晓!”

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却让耶律马五猛地顿住。他转头看去,见那男子皮包骨头,身上的破衣遮不住嶙峋的骨头,气若游丝,却眼神亮得惊人。耶律马五冲过去,一把将他拉起来,从自己怀里摸出块还带着点肉的马骨,用刀刮下几丝肉,塞进他嘴里,又舀了捧江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男子咽下马肉,缓了缓,才哑着嗓子道:“小人是建康人,这一带的水道,熟得很。咱们待的这滩涂,看着是死水滩,其实是长江改道弄的,就在黄天荡西北边,有条老鹳河故道,如今已被淤泥堵死了。要是挖通了,能直抵秦淮河…… 到时候,大王想东进入海,还是北渡长江,都能走!”

耶律马五听得又惊又喜,双手都在抖。他二话不说,蹲下身,把男子背在背上,男子轻得像片叶子,耶律马五却觉得背了个救命的宝贝。他迈开步子,朝着兀术的小船狂奔而去,泥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衣袍,却浇不灭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