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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的晨雾还没散,青石板路上的马蹄声已带着几分惶惶。醉杏楼的血案像长了翅膀,一夜间飞遍了九街十八巷。茶肆里的说书人敲断了醒木,唾沫横飞地讲着 “黑衣剑客夺魂取命”,桌旁穿粗布短衣的汉子攥紧了腰间柴刀,连挑担卖花的姑娘都绕着醉杏楼的方向走,裙角扫过地面的落英,沾了满襟惶惑。

通真宫的紫宸殿内,气氛比殿外的秋露还要寒。林灵素捏着带血玉坠背对着众人,望着丹炉里腾起的青烟,那烟在他黑袍周围绕了三绕,竟凝而不散。如晦站在左侧,青道袍下摆绣着八卦图,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念珠 —— 他虽入道,却仍带着几分佛门习气。依依则按剑而立,墨色襕衫的袖口卷着,露出皓腕上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昨夜翻墙时被瓦砾划破的。

“早知道该让我去。” 如晦的声音打破沉寂,像冰棱砸在石阶上,“拽进小巷,一掌印在他天灵盖,神不知鬼不觉,哪用得着闹得满城风雨?”

依依 “嗤” 地笑了,短剑呛啷出鞘,剑锋斜指地面,映得她半边脸泛着冷光:“我办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大理寺的人有几个敢踏通真宫半步?”

“够了!” 林灵素猛地转身,斗笠下的蓝眼扫过三人,案上并排摆放的七枚丹丸突然齐齐炸裂,药粉腾空而起,他强压着怒火看向三人,“依依,一月内不得出皇城半步。”

“师尊!” 依依急得跺脚,短剑 “当” 地钉在地板上,入木三分,“我昨夜乔装打扮,没人认得 ——”

“啰嗦!” 林灵素袍袖一拂,那柄短剑竟自行拔出,“铮” 地插回她腰间剑鞘。他转身时,黑袍扫过丹炉,炉盖 “哐” 地合上,殿内顿时只剩下药香与众人的呼吸声。

如晦望着林灵素的背影,低声道:“师妹,你这性子再不改,迟早闯出大祸。”

“要你管!” 依依反手一掌拍在案上,青瓷药碗碎成八片,“官家要他死,他便活不成!管我用什么法子!”

慕楚忙上前拾掇碎片,小手被瓷片割破也不顾,只劝道:“师姐息怒,大师兄也是好意……”

“连你也来烦我?” 依依柳眉倒竖,抓起案上的《黄庭经》砸过去,“去抄十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说罢甩门离开,廊下的铁马被震得叮当作响。

慕楚捡起经书,见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桃花瓣,想必是春日里采的。他望着依依走远的背影,突然开口喊道:“师姐,万万不可出皇城啊!” 只听 “嗖” 一声,短剑飞来钉入了慕楚面前的门框上,上面还沾着丝丝血气,慕楚吓得瞪大双眼,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日子像殿外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过。檐角铜铃上的蛛网结了又破,阶前青苔褪成深褐,蝉鸣声渐渐稀了,秋风卷着银杏叶,在丹墀上铺了层金毯。这日午后,林灵素正对着丹炉捻药,忽然听得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楚跌跌撞撞闯进来,发髻都跑散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师尊!师尊!” 他跑得急,说话都带喘,“唐迎…… 唐迎能走路了!”

林灵素捻药的手猛地一顿,指间的硫磺粉簌簌落下。他抬头望向窗外,日影正斜斜照在 “通真宫” 的牌匾上,金光流转间,竟似有祥云掠过。“四十七日……” 他喃喃道,忽然起身,黑袍带起一阵风,“去看看。”

唐迎的卧房里,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织成格子。少年倚着床沿,比来时清瘦了许多,颌骨微微凸起,却衬得眉眼愈发清亮。他身上的粗布衣衫洗得发白,领口磨出了毛边,胸腔起伏间,能看见嶙峋的肋骨。

“走两步。” 林灵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唐迎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床沿,指节攥得发白。他先挪开左脚,木地板发出 “吱呀” 一声,接着是右脚,虽踉跄了两下,却稳稳站住了。绕着床走了半圈,脚步渐稳,落地时竟带着股少年人的犟劲,像头刚学会走路的小豹子。

林灵素忽然笑了,那半张骷髅脸舒展开来,竟有几分温和:“比我料想的快了十日。” 他从怀中摸出本书,封皮是磨损的藏经纸,边角泛着黄褐色,“这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基础拳脚,拿去练练,活络筋骨。”

唐迎接过书,指尖触到扉页上模糊的朱印,似是某个古寺的藏经印。他俯身便拜,膝盖刚要触地,却被林灵素一把扶住 —— 老道的手虽枯瘦,力气却大得惊人。

“通真宫不兴这套虚礼。” 林灵素道,“慕楚,去买些鸡鸭鱼肉,拣肥的买。”

慕楚眼睛一亮:“那要不要买坛杏花村?”

“买两坛。” 林灵素望着唐迎,忽然想起当年在灵隐寺,自己偷喝的第一坛酒,也是这般烈的杏花村。

唐迎听得发怔,忙道:“道长,我……”

“叫师尊。” 慕楚在旁小声提醒。

唐迎却望着林灵素,目光澄澈:“弟子愚钝,不通文墨,不懂道法,怕是难当大任。”

林灵素袍袖一拂,案上的铜灯转了个圈:“让你做,你便做。日后真有战事,我保你当先锋,去斩将夺旗。”

唐迎怔了怔,忽然单膝跪地,声音虽轻却稳:“弟子唐迎,谢师尊教诲。”

林灵素扶起他时,见少年掌心磨出了厚厚的茧,想必这些日子在暗中使劲练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初入灵隐寺时,也是这般倔强模样,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楚转身要走,又回头笑道:“对了,闹市上新来了个戏班子,排演《目连救母》,听说那武生翻筋斗能连翻十八个!等你好了,咱们请师姐师兄一起去看,我请你们吃糖画。”

唐迎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忽然想起在江南战场上,弟兄们也曾说过,等平了方腊,就去东京看杂剧。他轻轻点了点头,眼角竟有些发热。

慕楚蹦蹦跳跳地出去,走廊里传来他哼的小调,是市井里新传的《清平乐》。唐迎翻开那本拳谱,阳光照在字上,暖融融的,他忽然觉得,这通真宫的秋,竟比西北的春天还要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