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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府的街道上,秋风卷着枯叶,韩靖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布巾,上面用炭灰画着依依的相貌:细叶眉,杏核眼,嘴角还有颗小小的痣,是他凭记忆一点点描的。逢打听着从东京逃来的难民,他就快步上前询问,声音带着难掩的期待:“大嫂,您还记得东京城里,有个道观的女道士,如今约莫二十出头岁,长这样的?”

难民们大多摇头,有的叹着气说 “东京破城时乱得很,道观里的人早不知散到哪去了”,有的皱眉想了半天,才含糊道 “好像是见过这么个姑娘,在大相国寺附近的清虚观,可那都是靖康以前的事了,现在哪还找得到”。韩靖攥着布巾的手越来越紧,从街头问到巷尾,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府衙后堂里,气氛沉闷,偶尔传出些叹息。圆桌旁,一盘炒青菜蔫了半边,一盘酱萝卜泛着油光,唯一的荤菜是碟卤牛肉,却也只剩薄薄几片,酒壶斜倚在案角,倒出的半盏酒在碗里晃着淡金色的光。吴玠端着酒碗,拇指扣着碗沿的豁口,时不时抿一小口;刘锜左臂缠着绷带,右手按在桌案上,伤口的疼让他脸色发青;曲端则坐在刘锜身旁,捏紧筷子,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眼里满是郁气。

吴璘看着三人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先开了口:“兄长,刘将军,你们确定当初和张大人、刘大帅约好来凤翔汇合?这都一天了,别说熙河军的影子,连个传信的都没有。”

“按理说不该错。” 刘锜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疑惑,“泾原军的骑兵跟着他们,都是熟路,怎么会走岔?”

吴玠放下酒碗,手指叩了叩桌面:“难道张大人又改了主意,回去找兀术较劲?”

“他娘的!” 曲端猛地拍了下桌子,众人齐刷刷看向他,“当初非要硬打富平,不听劝,现在败了又不知轻重!非要把五路大军的兵马都败光,他才甘心是不是?”

“曲将军请息怒。” 刘锜连忙劝道,“咱们来的路上没见有军队往回走,张大人或许有别的安排。眼下,先派几个斥候去富平和京兆府方向探探,总能有消息。”

吴玠点点头,转向吴璘:“二弟,你在凤翔驻守有些时日了,城防修缮得怎么样?”

吴璘脸上露出难色:“城墙太老了,好些地方的墙砖都脱落了,部分主梁都朽化,至于城防物资也是缺乏,床子弩只有四架,擂石也堆得不多,只能尽力布防一面。”

“这可不成。” 吴玠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城墙,“金兵要是破了京兆府,下一个就是凤翔。这城防要是有缺口,咱们这点残兵,根本守不住。”

“了解,不如这样我们去探查一下城防,看看从哪里着手修缮吧。”吴璘说道。

晚饭后,几人提着灯笼,沿着城墙巡视。暮色里的城墙爬满青苔,城垛上的箭孔积着灰,吴玠伸手摸了摸一处裂缝,指尖沾了把黄土,眉头皱得更紧:“这裂缝得用夯土填上,城墙外围要架上拒马,不然金兵一冲就破。” 刘锜则走到城边,往下望了望,“城外的护城河也快干了,得让人连夜引水过来。”

两日后,吴玠带着士兵在西城补城墙,刘锜则在东城搭建塔楼,忽然听见城外传来马蹄声 —— 一队泾原军轻骑奔来,为首的统领见脸上还有未擦的汗,翻身下马时踉跄了一下,直奔刘锜而来。

“大帅!” 统领双手捧着书信,信纸边缘都被攥得发皱,单膝跪倒在刘锜面前,“属下总算找到您了!”

刘锜连忙扶起他,急问道:“你们去哪了?张大人和熙河军呢?”

“回大帅,撤离黄土台塬后,张大人和刘锡大帅让我们撤去邠州,如今又要移师秦州,特命属下送信来,让您和吴大帅、曲将军即刻前往秦州汇合!”

“为何退得这么深?” 刘锜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额头开始渗出汗珠,“秦州离凤翔几百里,这一退,陕地就等于让给金兵了!”

“属下不知,只是奉命送信。” 统领低着头。

“知道了,你先带弟兄们去营里歇息,喝口水。” 刘锜挥了挥手,待统领走后,他攥着书信,快步往府衙去。

府衙大堂里,吴玠、吴璘、曲端已被刘锜召集过来。吴玠接过书信,越看脸色越沉,信纸在手里捏得变了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咱们一撤,凤翔必失,京兆府刚丢,这陕地…… 算是保不住了。”

“他一个书生,懂个屁的领兵!” 曲端气得一脚踹在柱子上,“他一个书生领兵,要么就往前冲,冲到头;要么就往后退,退到底!”

“军命难违。” 吴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满是无奈,“清点部队,把防御器械留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兄长!” 吴璘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焦急和不舍,“凤翔府的城防,虽不算坚固,但撑个十日还是能行的。您到了秦州,务必向张大人进言,不如疏散凤翔百姓,把陕地的难民都迁进蜀地,我军则调往和尚原驻守!那和尚原是渭水通往汉中的必经之路,两侧都是百丈悬崖,中间就一条窄道,金兵铁骑再凶,也只能排成一列过,咱们在上面架上神臂弓,堆上擂石,保管能把他们堵在半道上!”

吴玠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亮:“你是说,放弃陕地,守蜀道?”

“正是!” 吴璘点头,语气坚定,“平原地势开阔,金兵的铁骑畅行无阻,可蜀道难行,他们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咱们守着和尚原,既能护着蜀地,又能伺机袭扰,总比一味往后退强!”

吴玠沉默片刻,抬手按在吴璘肩上,声音沉了沉:“你说得在理。我到了秦州,必向张大人进言,就算他不允,咱们也得想办法驻兵和尚原。”

说完,他转身看向刘锜和曲端:“走吧。”

三人走出大堂,秋风卷着落叶,落在他们的衣甲上。一场关乎川陕存亡的谋划,就在这萧瑟的秋风里,悄然定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