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顾千澜的脑海:是谁?是谁处心积虑地将这两封信放在她必然能发现的地方?目的何在?是要让她与夫君反目?
还是要借她之手,将这“证据”捅到父王慕容瑛那里,彻底毁了慕容承瑾?
如今这精心设计的“偶然发现”……让顾千澜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向承瑾殿笼罩而来。
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将两封信按原样折好,塞回书册封皮内,仔细恢复粘合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伤心、迷茫,逐渐变得坚定、冰冷。
有人想让她当这把杀人的刀。
她偏不。
不仅不能当,她还要找出这幕后黑手,还要……护住那个或许真的对她有几分真情,也或许只是在利用她,但此刻绝不能倒下的夫君。
她唤来贴身侍女秋平,声音平静无波:“去禀报殿下,就说我午后偶感不适,想请他得空时来瞧瞧。”
她需要见他,不是质问,而是试探,是提醒,更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确认彼此的位置。
无论慕容承瑾对她有几分真心,此刻,他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船若翻了,谁都活不了。
而远在西疆的席蓉烟,此刻正对镜描画着艳丽的唇妆,期待着南疆王庭即将燃起的“热闹”火焰,“我要让他众叛亲离,要让他跪着求我……”
她却不知,她精心布置的毒计,在第一个环节,就遇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变数——一个在爱情与家族、怀疑与信任之间,最终选择了冷静和智慧的顾千澜。
南疆的棋局,因这一着意外的“稳手”,而悄然发生了偏转。
慕容承瑾近日颇得慕容瑛倚重,被允许参与部分军国要务的讨论,甚至负责协调查阅一些往来文书。他知道,这是父王在内部清查的阴影下,开始尝试将他纳入权力核心的信号。
他谨慎地处理着每一件事,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既展现能力,又不至于功高震主。
然而,一股隐隐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席蓉烟逃往西疆的消息,他早已通过秘密渠道知晓。以那个女人偏执疯狂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窜出来,给予致命一击。
这日,他正在翻阅一批从边境送来的例行公文,指尖忽然在一封看似普通的商队通关文牒上顿住。
文牒本身并无问题,落款处的印章也看似无误,但那印泥的颜色……似乎比往常使用的,略微鲜艳了一点点。若非他心细如发,且记得慕知柔曾对自己说过席蓉烟惯用几种特殊印泥,几乎无法察觉。
席蓉烟……西疆……商队……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难道想通过这种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方式,传递什么信息,或者……埋下什么隐患?
他立刻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将这批公文全部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些涉及边境防务、物资调配的文书。
然而,除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印泥色差,他再未发现其他明显异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席蓉烟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隐蔽和高明?
就在这时,岩刚将军沉着脸,大步走进了含章殿。他手中拿着一封火漆密封的密函,径直走向慕容瑛日常处理政务的偏殿。
慕容承瑾的心猛地一跳。岩刚的脸色,凝重得不同寻常。
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偏殿的动静。约莫一炷香后,岩刚出来了,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杀意?
他并未多看慕容承瑾一眼,匆匆离去。
片刻后,内侍传来慕容瑛的口谕,召慕容承瑾即刻前往偏殿。
慕容承瑾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那间象征着南疆最高权力核心的殿宇。
慕容瑛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低气压。他手中,正拿着岩刚刚才送来的那封密函。
“父王。”慕容承瑾躬身行礼。
慕容瑛没有回头,也没有让他起身。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仿佛淬了寒冰:
“瑾儿,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为父待你如何?”
慕容承瑾心中一沉,他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恭谨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父王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感激涕零,唯愿肝脑涂地,以报父王。”
“呵……”慕容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猛地转过身,将那封密函狠狠摔在慕容承瑾面前的桌案上!
“那你告诉为父!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慕容承瑾抬头,看向那封散开的密函。信纸是西疆特产的雪浪笺,字迹……竟与他的笔迹有八九分相似!
信中的内容,更是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信中以他的口吻,向一个西疆的代号为“紫蛛”的人透露了南疆部分边境驻军的轮换时间,并隐晦地表达了对慕容瑛穷兵黩武政策的不满,以及……在“适当时机”寻求“外部助力”以“拨乱反正”的意图!
栽赃!这是赤裸裸的、极其恶毒的栽赃!
慕容承瑾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立刻想到了席蓉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惊慌失措地辩解,而是仔细地看向那封信,目光扫过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
“父王,”他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此信,是伪造的。”
“伪造?”慕容瑛逼近一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他,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审视:
“笔迹与你如此相像!内容更是直指我南疆机密!就连这信纸,也是西疆贵族惯用之物!你告诉为父,何人能伪造得如此天衣无缝?!莫非是你的好妹妹?还是你在大亓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