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澜举起手中那枚慕容承瑾留下的玉佩:“此乃夫君信物!他离宫前曾言,若遇危难,可凭此物求助林太医!林太医或可证明夫君清白!当务之急,是救父王,退强敌,而非内部猜疑,自毁长城啊!”
她这番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以西疆郡主的身份,在此敏感时刻,非但没有避嫌,反而挺身而出,力陈大义,甚至交出了可能联系到慕容承瑾暗桩的信物。
这份魄力与坦诚,瞬间打动了以稳重着称的慕容德。
慕容德接过玉佩,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郡主深明大义!老夫……责无旁贷!”他立刻下令,“传令各营,严守王都!飞鸽传书边境各部,火速驰援黑石谷!宣林太医!”
顾千澜这一着险棋,暂时稳住了南疆王庭的后方,为前方的慕容承瑾,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西疆军阵中,顾晏望着陷入混乱与火海的南疆大营,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高山先生的计算分毫不差!
“报——!节度使,南疆王慕容瑛确已毒发,慕容承瑾被控弑父,南疆军心已乱!”
“好!”顾晏大手一挥,“全力进攻!趁他病,要他命!务必生擒慕容承瑾,踏平黑石谷!”
他身旁,席蓉烟一身劲装,望着那片混乱,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
慕容承瑾,你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了!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他成为阶下囚时,那屈辱绝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西疆骑兵即将冲破南营防线时,侧翼突然杀声震天!一支装备精良、打法凶悍的南疆援军如同神兵天降,狠狠插入了西疆军的腰部!为首的将领,赫然是岩刚手下另一员悍将。
同时,南疆王帐之内,经过慕容承瑾不顾一切的施针抢救,加之林太医接到王庭传讯后,通过飞鸽传来的急救药方,慕容瑛那狂暴的头痛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一丝神智。
慕容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慕容承瑾布满汗水与血丝的脸庞,那是方才他施针时被自己挣扎抓伤的。
感受着稳定而精准的针法带来的丝丝凉意,驱散着颅内的灼痛。耳边,是帐外震天的厮杀声和岩刚急促的禀报:
“王上!援军已到!是……是王妃力请德王叔稳定朝局,调来的援兵!”
慕容瑛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落在慕容承瑾焦急而坦荡的眼底。
这一刻,长久以来的疑心,在那生死关头不计前嫌的救治和帐外儿媳力挽狂澜的消息面前,开始动摇、崩塌。
“承……瑾……”他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手微微动了动。
毕竟是骨肉相连的血亲,慕容承瑾心中一酸,知道慕容瑛这一刻,至少是信了他的。
他沉声道:“父王安心,儿臣在。”他转头对岩刚喝道:“岩刚将军!请护卫王上从密道先行撤离!我来断后!”
西疆西部边境。
岳铮率领的大亓精锐,如同出鞘利剑,对西疆防线发起了迅猛的突袭。烽火台狼烟四起,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顾晏的大营。
“报——!节度使!大事不好!大亓岳铮突袭我黑水关,关隘……失守了!”
“什么?!”顾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抢过军报。大亓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他们不是应该坐山观虎斗吗?
高山先生魏嵩的脸色也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萧珩……好快的反应!好狠的出手!”
他意识到,大亓太子的目标,不仅仅是牵制,更是要趁西疆主力深入南疆之际,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后院起火……
顾晏瞬间陷入了两难境地。继续强攻南疆,老巢可能不保;回师救援,则功亏一篑!
“节度使!南疆援军攻势猛烈,慕容承瑾率残部死战不退,我军……我军伤亡惨重!”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席蓉烟看着顾晏铁青的脸色和义父凝重的表情,心中的快意被一种不安取代。事情……似乎并没有完全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黑石谷的战火,在黎明时分暂时平息。
慕容承瑾率领残部,凭借地形和援军的帮助,堪堪挡住了西疆的猛攻,但损失惨重。
慕容瑛被秘密转移至安全地带,虽保住性命,却元气大伤,无法理政。
顾晏因后院被大亓偷袭,不得不下令撤军,回防西疆。第一次精心策划的吞并南疆的计划,功败垂成。
南疆王庭,在慕容德和顾千澜的共同努力下,暂时稳定下来。
慕容承瑾的弑父嫌疑,因慕容瑛苏醒后的只言片语和林太医证实香炉灰烬中确有“蚀脑香”与沙棘花粉成分的证词,以及顾千澜的力证,虽未完全洗清,但已不再是众口一词的指控。
然而,经此一役,南疆国力大损,内部矛盾凸显。
慕容瑛卧床不起,权力出现真空。慕容承瑾虽展现了他的能力与担当,却也因身份敏感和之前的嫌疑,处境微妙。
西疆,偷鸡不成蚀把米,虽未伤筋动骨,却完全暴露了野心,更与大亓彻底交恶。
大亓,萧珩借机夺取了西疆边境重要关隘,战略上占据主动,但也因此更深地卷入了三国纷争。
席蓉烟蜷在幽燕门石室的阴影里,像一头受伤的母兽。窗外渗入的稀薄天光映在她扭曲的脸上,那双曾经妩媚的杏眼此刻赤红如血,死死盯着虚空,仿佛要将某个看不见的身影撕碎。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能逃过……”她齿缝间挤出嘶哑的低语,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紫红的月牙印。
突然,她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花瓶,狠狠掼在地上!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石室炸开,瓷片四溅,如同她此刻崩裂的理智。这还不够!
她反手又将茶盘扫落,杯盏叮当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溅,濡湿了她绛紫的裙摆,留下深色污渍。
“慕容承瑾……顾千澜……还有那个该死的慕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