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晟见他面露痛苦之色,关切道:“大人,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感觉不适?萧后派的御医就在外面候着,要不要现在请进来为你诊治一番?”
陆子扬感觉胸口处有种清清凉凉的感觉,那股锥心的痛感竟在缓缓消退,他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现在感觉好多了。”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精神不由地一阵恍惚,有一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迷茫。
郝崇信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要说什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随即走进来十几名手提着药箱的辽国御医,为首的老御医须发皆白,见他已经醒了过来,眼中满是欣喜和后怕,躬身道:“陆大人,我等奉娘娘之命为大人医治,见大人已有好转,我等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大人体内余毒还未彻底清除,十日之内,需平心静气,不得动怒、不得过度思虑,否则毒性极易反复,还望大人谨记。”
陆子扬奇道:“什么?我中毒了?”
“不错,那箭矢上带有一种辽东特有的蛇毒,要不是救治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不过大人莫虑,毒血已经放了出来,再加上娘娘特赐极其珍贵‘冰蟾膏’外敷,不出几日,就会大好,我等也会等到大人彻底康复的那一天,才会回宫向娘娘复命。”另一名御医回道。
陆子扬想起那晚在山顶被女真追兵射中的那一幕,当时迷迷糊糊地的被萧绰抱起一起滚下了山坡,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是如何把自己弄回来的,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阵感动。
等谢过这些御医后,见房门关上,陆子扬问道:“萧后把我带回使馆,她身边是不是有一名女子?她没事吧?”
郝崇信和徐靖晟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能言善辩的郝崇信回道:“是有一名女子,看起来伤的不轻,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见他神情着急,郝崇信又急忙道:“大人莫虑,她没事,刚才还来看过你,不过后来被一名灰色长袍的人劝走了。”
陆子扬顿时松了口气,想起刚才做的做的那个梦,心中又一阵悸动,随后又想到还在汴梁等着自己的王姝屏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内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突然,他神色一紧,问道:“青姨呢?”
徐靖晟见他神色紧张,急忙回道:“大人放心,青前辈已经回来了,不过她看了你一眼后,就一直待在房间,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们也不敢打扰。”
陆子扬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郝崇信眉间隐有忧虑,正犹豫该不该开口时,被徐靖晟悄悄拉了一下,他终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告辞道:“大人,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等两人走后,房内瞬间陷入寂静,陆子扬虽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却无论怎么也睡不着,他目光涣散的看着床顶,心道,为什么自己几次下定决心和屏儿厮守一生,却总是会在梦中想起云瑶,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难道自己和她的缘分未尽?
不过自己如今和她身处两个不同的时空,隔着何止是咫尺天涯,什么样的缘分在这样的距离面前,都会被无情的吞没殆尽,瞬间化为泡影。
“或许,是心底的遗憾在作祟吧。” 他喃喃自语。忽然间,他又想起孟锦蓉,心中本能的产生了一种逃避,急忙摇头道:“那是上天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她不是云瑶,也不可能是,我们就不应该相识。”这样想着,陆子扬心中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往后几天,陆子扬的伤口渐渐恢复,到了第六天,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见他的伤口处,原本乌紫肿胀的皮肉已褪去狰狞,变成了正常肤色,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日,等辽国御医诊断他已彻底痊愈后,郝崇信便急不可耐的来到了他的房间,满脸凝重的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耶律沙已经在半个月以前在燕京的誓师大会上,被耶律休哥当场斩杀,如今韩德让正在全力清除耶律沙的同党,大人,我们这次不仅无功而返,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什么?耶律沙死了?”陆子扬脸色骤变,吃惊道:“耶律休哥不是和耶律沙关系很好吗?他怎么会杀了耶律沙?”
“大人,我们都被骗了,耶律休哥这人还真不能小觑,他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投靠了萧后,他每每和萧后唱反调,不过是给耶律沙以及暗暗反对萧后的人看的。”
“听说,在誓师大会上,耶律沙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跃起,把毫无防备的耶律沙当场斩杀,随后又派兵迅速控制了燕京城,与偷偷回城的韩德让一起拿着花名册挨家挨户的抓人,耶律沙的亲信一天之内就被连根拔起。大人,那日我们和耶律沙商谈时,耶律休哥那厮可是就在一旁,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人闯进来把我们抓起来,我们估计是回不了汴梁了。”郝崇信面露绝望的回道。
陆子扬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脑海中不由地想起萧绰那镇定自若的样子,暗道,这哪是耶律休哥主意,估计她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为的就是这致命一击。
这样的心机与谋略,不愧为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萧太后。
不过她既然早就知道自己和耶律沙有勾结,这次为何又要救自己呢?让自己死在女真人手里不是更好?难道她想救活自己再明正典刑处决自己?
正在找青姨商量对策之时,房外传来一声唱喏:“宋使陆子扬接旨。”
陆子扬浑身一震,与郝崇信对视了一眼,两人皆露出绝望之色。
两人忐忑不安的开了门,抬头一看,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挤满了院子,明黄色的旌旗随风招展,绣着辽国的图腾纹样,阳光下耀眼夺目。两侧侍从身着统一的锦袍,手持戈矛,腰佩弯刀,神色肃穆,气场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队伍前方,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女官手持明黄圣旨,她缓步走到两人近前,神色肃穆的展开圣旨:“宋使陆子扬接旨。”
“外臣在。”
“敕谕:宋使陆子扬,奉国命出使,心怀睦邻之诚,跋涉千里而来,其志可嘉,其情可鉴。今辽宋两国休戚与共,边境安宁系于双方,卿既为大宋栋梁,素有远见卓识,本宫深为赏识。现念及边民互通有无之需,互市通商乃利国利民之举,本宫欲与卿当面协商互市细则,以固两国邦交,共沐太平之福。着陆子扬即刻随仪仗入宫,不得延误。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