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瓦多愣了一下，随即啐了一口：“操！就知道没好事！”但还是转身朝着林渊指示的方向跑去。
哈肯身体一颤，看了看科尔斯，又看了看林渊，最终举起磁轨手枪、颤抖着对准了科尔斯的方向，虽然枪口在晃动。
科尔斯沉默地看着林渊，没有动。
林渊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大厅另一侧通往舰桥的通道，凯紧随其后。
舰桥比大厅更简洁，只有前方巨大的观测窗和几个控制位。
窗外，是那片被淡蓝色秩序场隔绝的、不断扭曲蠕动的猩红黑暗。
林渊坐在主控位，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庞大的能量开始在“方舟”内部汇聚，舰体发出低沉的轰鸣。
“需要我做什么？”凯站在他身侧问。
“活着出去。”林渊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带他们出去。”
凯握紧了刀，没再说话。
【能量汇聚百分之七十……八十……】
观测窗外，秩序场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猩红的侵蚀触须找到了薄弱点，如同血管般渗透进来、接触到的舰体部分瞬间化为虚无。
【警告！舰体结构完整性下降！】
“萨尔瓦多，就是现在。”林渊对着通讯器低喝。
远处传来一声隐约的爆炸轰鸣、以及萨尔瓦多的咒骂，整个“方舟”猛地一震，汇聚能量的速度陡然加快！
【能量汇聚百分之一百！‘净化’协议就绪！】林渊的手指，悬在那个最终的执行按钮上。
他透过观测窗，看着那片代表宇宙终极虚无的猩红。
然后，他按了下去，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光，纯粹到极致，仿佛由无数规则线条编织而成的白色光芒。
从“方舟”的每一个点位上绽放，瞬间吞噬了那些猩红的侵蚀，吞噬了秩序场、吞噬了观测窗外的一切。
光芒所过之处，猩红的侵蚀如同冰雪消融，不是被摧毁，而是被“修正”，被强行归复于最基础的、无意义的能量粒子。
这光芒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骤然消失。
观测窗外，恢复成那片纯粹的、连光线都被吞噬的虚无黑暗，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恶意和混乱波动，已经消失了。
“方舟”内部，灯光恢复了稳定的乳白色，警报解除。
一片死寂，凯看着林渊的背影，那个坐在主控位上的身影、依旧挺直，但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林渊？”凯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几秒钟后，林渊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向前倾倒。
凯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林渊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里的光点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妈的！结束了？”萨尔瓦多喘着粗气从通道跑进来，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
哈肯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科尔斯的身影出现在舰桥入口，他看着被凯扶住的、意识似乎已然消散的林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石雕。
就在这时，林渊那空洞的眼睛里，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光，他眨了一下眼，看向凯，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
“疼。”
凯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萨尔瓦多愣了一下，随即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龇牙咧嘴地骂了句：“操！”
哈肯松了口气，几乎软倒在地。
科尔斯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艰难恢复意识的林渊，看着他那双重新聚焦、却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的黑色眼睛。
“方舟”漂浮在虚无中，寂静无声。
侵蚀暂时退去，但代价，已经付出，而前路，依旧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舰桥里只剩下能量低沉的嗡鸣。
林渊靠在凯身上，每一次呼吸都浅而短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试着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能动吗？”凯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渊点了下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借着凯的支撑站直、推开搀扶的手，自己扶住了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萨尔瓦多走过来，视线扫过林渊苍白的脸，又看向窗外那片重归死寂的黑暗。
“那鬼东西……真没了？”
“暂时。”林渊的声音嘶哑。
哈肯缩在舰桥门口，手里还紧握着磁轨手枪，枪口对着地面、眼神在林渊和科尔斯之间来回移动。
科尔斯站在入口的阴影里、一直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林渊扶着控制台的手上。
“你需要医疗舱。”科尔斯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方舟的基础功能还在运行。”
林渊没看他，视线停留在控制面板的数据流上。
“能源剩余百分之十七，结构完整度百分之八十二，导航系统部分离线。”他抬起眼，第一次正视科尔斯，“你的备份、还能维持多久？”
科尔斯的意识体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足够指引你们前往下一个相对安全的节点。”
“安全？”萨尔瓦多嗤笑一声，“外面那玩意儿叫‘侵蚀’？连这铁棺材都差点扛不住，还有安全的地方？”
“有。”科尔斯转向他，“‘回廊’网络并非全部暴露在侵蚀范围内，方舟数据库里标记了几个尚未被污染的庇护所坐标，其中一个，‘绿洲’，距离不算远。”
“代价？”林渊问。
“没有额外代价，使用常规跃迁即可抵达，但方舟能源不足以进行长距离跳跃，抵达‘绿洲’后、需要寻找替代能源。”科尔斯回答，“这是目前最优选择。”
林渊沉默地看着导航星图，上面代表“绿洲”的光标在微弱闪烁。
他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击了几下，调出能源分配界面。
“凯，带哈肯去检查应急储备，清点剩余物资。”
“萨尔，去引擎室，评估损伤、看能不能把跃迁效率提升五个百分点。”
凯点头，转身走向哈肯，萨尔瓦多骂咧咧地挠了挠头，但还是朝通道走去。
舰桥里只剩下林渊和科尔斯。
“你看到了。”林渊说，眼睛依旧看着星图。
科尔斯知道他在问什么。
“‘净化’协议的最终注释，我看到了。”
“你按下授权时，知道结果。”
“我知道风险。”
林渊终于转过头，黑色的眼睛像两口深井。
“你知道的不止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