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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库房内的陷阱已然磨砺至巅峰,如同张网以待的蜘蛛,静候着猎物的降临。然而,再精妙的陷阱,若猎物不肯入彀,亦是徒劳。将鳌拜这只权势熏天、疑心深重的猛虎,精准地引入这为他量身定制的牢笼,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且丝毫不亚于陷阱本身设计难度的关键一环。

康熙与韦小葆在御书房内,对着宫中的布局图和时间表,进行着最后的推演。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夕的凝重。

“时机必须精准,”康熙指尖点着图纸上布库房的位置,眼神锐利,“需在他常规入宫奏事,且心绪相对松懈之时。不能是朝会,人多眼杂;也不能是深夜,易引其疑心。”

韦小葆补充道:“皇上,还需一个足够合理,且不容他拒绝的理由。寻常政务,他或可推给其他大臣,或仅在乾清宫外奏对。必须让他觉得,此次觐见非比寻常,且与他自身利害相关,方能确保他必来,且会按照我们的预期,踏入布库房那特定的位置。”

康熙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有了。朕近日翻阅奏章,见有关於整顿京营、核查军饷虚额的议论。此事关乎他麾下根本,且触及敏感。朕便以此为由,召他入宫‘密议’。他必不愿此事在朝堂公开讨论,私下觐见正合其意。而布库房虽非正式议事之所,但朕以往亦常在此与心腹侍卫商议机密,以此地为由,不会过于突兀。朕便说,此地清静,少人打扰,便于密谈。”

韦小葆仔细思量,觉得此计甚妥。整顿京营是实打实触动鳌拜核心利益的事情,由不得他不重视。而以“密议”为名,选择相对非正式的布库房,也符合逻辑。

“至于如何让他准确踏入机关,”韦小葆接口道,“奴才已仔细观察过布库房内布局。届时,皇上可坐于北面主位。而在机关触发区域,奴才已命人放置了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固定的锦垫,作为‘进言’之位。皇上只需在鳌拜行礼后,赐坐于此垫之上,他断无拒绝之理。那压力板,便藏于此垫之下。”

康熙点头,此计将人为引导化为无形,借助君臣礼节,自然而不着痕迹。

“此外,”韦小葆继续完善细节,“为防万一,皇上与他议事时,言辞需谨慎,既要让他感到事态严重,激起他的关注和辩驳欲望,使其心神集中于对话,无暇他顾;又不可过于咄咄逼人,引发其警觉或怒意,导致其提前离席或行为失控。最好能引他主动陈词,皇上只需倾听,适时反问即可。”

“朕明白。”康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有些加速的心跳。他虽是少年天子,但心智早熟,深知此举关乎社稷安危,成则亲政在望,败则万劫不复。“小桂子,控制间那边,就全交给你了。一切,依计行事。”

“奴才领旨!”韦小葆肃然躬身。

计议已定,行动的日子很快到来。这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宫殿的廊柱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康熙按捺住内心的波澜,如同往常一样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只是暗中传下了口谕。

不多时,权倾朝野的鳌少保,穿着一品麒麟补服,腰悬宝刀,龙行虎步地踏入宫门。他身材极其魁梧,面容粗犷,一双虎目不怒自威,行走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沿途侍卫、太监无不躬身避让,大气不敢出。

接到小太监传唤“皇上于布库房召见,有要事密议”时,鳌拜粗重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布库房?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听闻是关乎京营整顿的密事,那点疑虑很快被对核心利益的关注所取代。皇帝小儿,终于忍不住要动我的根本了?他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正好,且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趁机敲打一番,让他知道这朝廷,离了我鳌拜不行!

他并未解除佩刀——这是康熙特许的殊荣,也是他跋扈的象征——跟着引路太监,径直来到了布库房外。

房门打开,只见少年皇帝康熙并未穿着龙袍,只是一身便捷的箭袖常服,坐在北面的榻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房间内一如既往,摆放着一些兵器架和摔跤用的软垫,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汗水和皮革的味道,与往常并无二致。

“臣鳌拜,叩见皇上。”鳌拜声若洪钟,依礼参拜,但姿态并不如何卑微。

“鳌少保不必多礼。”康熙抬手虚扶,语气平和,“赐坐。”他目光示意了一下房间中央,那个看似随意放置、却正对着主位的锦垫。

鳌拜目光扫过那锦垫,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他谢恩后,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厚重的官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毫无防备地,一脚踏上了那个锦垫,然后撩起衣袍,稳稳地坐了下去。他的体重使得垫子微微下陷,下方机关的压力板感受到了预期的重量。

成了!隐藏在隔壁控制间的韦小葆,通过墙壁上极其隐蔽的窥孔,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他屏住呼吸,手缓缓握住了那根连接着死亡陷阱的拉绳。他的心跳有些加速,但大脑却异常冷静,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演练过程在脑中飞速闪过。

布库房内,康熙按照预定的剧本,开始与鳌拜“密议”京营之事。他言辞恳切又带着几分忧虑,提及军中一些“不甚明了”的账目和“有待商榷”的员额。

鳌拜起初还带着几分敷衍,但随着康熙提到几个具体番号和模糊的数字,他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这些确实是他麾下的核心力量,皇帝是如何得知这些细节的?他心中惊疑不定,开始极力辩解,声音不由得提高,试图以势压人,将皇帝的质疑顶回去。

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场关乎他权力根基的辩论中,浑然未觉自己正坐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他更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一个年轻的“太监”,正用冰冷的理性目光,透过小小的孔洞,锁定着他这位“满洲第一勇士”。

请君入瓮,君已入瓮。网,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