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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决策:智取而非力敌

污垢有效地掩盖了两人原本的容貌和衣着特征,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韦小葆拉着沐剑屏,如同两道不起眼的影子,沿着墙根的阴影,向着之前判断的、人声相对嘈杂的方向潜行。这个决定看似疯狂,违背了所有“远离危险”的直觉,却正是韦小葆基于心理博弈模型做出的反逻辑决策——追兵的主力必然向外围扩散搜索,其临时指挥点或集结区域附近,反而可能因为思维盲区而出现短暂的防卫松懈。

果然,穿过几条堆满垃圾的窄巷后,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废弃打谷场边缘,看到了几名似乎是负责通讯和协调的官兵,正围着一个看似头目的人汇报情况。更远处,搜索队伍的呼喝声和犬吠声正在向相反方向移动。

“停。”韦小葆将沐剑屏拉到一个半塌的碾盘后方,示意她噤声。他仔细聆听着那边的对话碎片。

“……东边三组没有发现……”

“……猎犬在西南角有反应,但跟丢了……”

“……妈的,两个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肯定还在这片!都给老子搜仔细点!尤其是那些能藏人的耗子洞!”

“……头儿,要不要请示加派人手?把这片彻底围死……”

“……已经去请令了!在命令下来前,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信息收集完毕。韦小葆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迅速整合着环境数据(打谷场、废弃农具、附近的鸡舍、水塘)、敌方动态(指挥点位置、人员分布、通讯方式、猎犬动向)以及己方条件(两人、无武器、沐剑屏体力消耗大)。

硬拼的选项早已被排除。剩下的,便是如何将有限的资源和非对称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计划如下,”韦小葆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向沐剑屏阐述他的“心理欺诈”与“信息迷惑”方案,“我们需要制造混乱,误导他们的判断,让他们相信我们已经朝着某个错误的方向突围,从而为我们创造真正的逃生窗口。”

沐剑屏紧张地点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具体要怎么做,但韦小葆那不容置疑的冷静让她本能地选择相信。

“第一步,声东击西,制造主力突围假象。”韦小葆从地上捡起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又找到一根半朽的长木棍和几段破烂的麻绳。“我们需要制造出至少两个人,不,最好是三个人的移动和破坏痕迹,指向与我们真实目标相反的方向——东北角那片树林。”

他快速用麻绳将石头绑在木棍一端,做成一个简易的流星锤状物体。“你留在这里,绝对不要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他命令沐剑屏,随即自己如同狸猫般窜出,利用碾盘和杂草的掩护,迅速接近打谷场另一侧靠近鸡舍的位置。

他看准时机,猛地将手中的“流星锤”甩向鸡舍!同时自己发出一声压抑的、类似男子吃痛的闷哼,并故意踢翻了旁边一个破木桶,发出不小的声响。

“咯咯咯——!”鸡舍里的鸡受到惊吓,顿时炸窝,扑棱着翅膀乱飞乱叫。

“那边有动静!”

“鸡飞了!在那边!”

“快!包抄过去!”打谷场上的官兵头目立刻被吸引,指挥着附近几个小组迅速朝着鸡舍方向合围过去。猎犬的吠声也立刻转向,兴奋地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韦小葆在制造完混乱后,早已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沿着预设的迂回路线,悄无声息地撤回了碾盘后面,气息甚至都没有太大起伏。

“第二步,视觉误导,强化错误信息。”韦小葆没有停歇,他从怀里(实际上是之前顺手从祠堂杂物里拿的)摸出一个小巧的、原本可能是女子妆奁里用的、略带反光效果的金属片。他调整角度,让远处火把的光芒经过一次反射,在东北角树林边缘的几片树叶上,制造出几次短暂而微弱的、类似金属兵器无意间反光的闪烁效果。

这一招极其冒险,但效果显着。一个眼尖的官兵立刻指着那边大喊:“看!林子里有反光!他们往林子里跑了!”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成功引向了东北角的树林。连那个头目也信了大半,一边派人追击,一边让人发信号,调动更多人手封锁树林方向。

“第三步,利用环境,金蝉脱壳。”韦小葆知道,误导成功只是暂时的,必须趁对方注意力被吸引、包围圈出现缝隙的宝贵时间窗口,迅速脱离核心区域。他的目光锁定了打谷场边缘,那个被杂草半掩盖的、通往附近水塘的废弃排水土沟。

“跟我来,快!”他拉起沐剑屏,两人俯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迅速钻入了那条充满淤泥和腐叶气味的土沟。沟渠不深,但足以隐藏他们的身形。他们沿着沟渠,向着与树林完全相反的西南方向——也是之前追兵认为已经搜索过、防卫相对薄弱的区域——快速匍匐前进。

冰冷粘稠的淤泥沾满了全身,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沐剑屏强忍着不适,紧紧跟着韦小葆。她能听到头顶上方不远处,官兵跑动和呼喊的声音,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土沟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小水塘,塘边芦苇丛生。韦小葆示意沐剑屏潜入水中,利用芦苇管呼吸(这是他之前观察环境时就留意到的天然工具)。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沐剑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在韦小葆坚定的目光下,她还是照做了。

两人隐没在浑浊的池水和茂密的芦苇丛中,只留下细微的气泡。几乎就在他们隐藏好不久,一队官兵搜索到了水塘边,用手里的长矛往芦苇丛里胡乱捅刺了几下,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他们显然不认为目标会藏在这冰冷的水里。

确认暂时安全后,韦小葆才示意沐剑屏悄悄上岸,躲进芦苇丛更深处。此时,东北方向树林那边的喧闹声依然未停,甚至更加激烈,显然他的“心理欺诈”和“信息迷惑”方案还在持续生效,大量追兵被牢牢吸引在了错误的方向。

“我们……暂时安全了?”沐剑屏哆嗦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脸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泪珠。

“阶段性目标达成。”韦小葆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冷静地评估着现状,“追兵主力被成功误导至错误方向,当前区域的搜索力度已大幅降低。但包围圈尚未解除,我们需要利用这个时间,找到一条最终脱离路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他的大脑中,一张基于现有信息的、动态更新的逃生路线概率图正在不断修正。

“休息五分钟,恢复部分体力。然后,我们沿着水塘西南侧的这条灌溉渠走,那里植被茂密,可以直通南城墙的排水暗渠……那是我们计划中的最终脱离点。”韦小葆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逃脱只是一次按计划执行的演习。

沐剑屏看着他,这个满身污垢、却眼神清亮、思维缜密的少年,在她心中留下了无比复杂的印记。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已经悄然生根。她点了点头,蜷缩在芦苇丛中,抓紧这宝贵的喘息之机。

韦小葆则保持着警戒,同时继续在脑中优化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智取而非力敌,他用一场精心设计的“信息战”和“心理战”,在绝境中撕开了一道生还的缝隙。科学思维的力量,再次于刀光剑影的江湖中,展现了其超越武力的独特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