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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小葆晋升一等公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一封没有落款、只画着一枚小小青枣的密信,便经由双儿之手,悄然递到了他的面前。青枣,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与他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韦小葆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夜色深沉,韦小葆避开所有眼线,独自一人来到了京城西郊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庙内蛛网密结,残破的神像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陈近南早已在此等候,他依旧是一身青袍,身形挺拔,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比起往日,更多了几分风霜与沉郁。他身后,还站着两名陌生的汉子,一人面色焦黄,眼神锐利如鹰,另一人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好手。这两人看向韦小葆的目光,带着审视,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近乎狂热的急切。

“师父。”韦小葆上前,恭敬行礼。

陈近南微微颔首,目光复杂地看了韦小葆一眼,声音低沉:“小葆,你如今是一等公了,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啊。”这话语中,听不出是欣慰还是讽刺。

韦小葆苦笑一声:“师父明鉴,不过是烈火烹油,看似风光罢了。皇上今日封赏,明日或许就是刀斧加身。”

那面色焦黄的汉子冷哼一声,接口道:“韦香主既知是刀斧加身,何不先发制人?!”他语气咄咄逼人,“如今你深得鞑子皇帝信任,出入宫禁,近在咫尺!此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

韦小葆心中一震,已然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他看向陈近南:“师父,这位是……?”

陈近南沉声道:“这位是赤火堂香主,霹雳手文泰来。这位是黑旗堂香主,铁塔韩山。二位兄弟皆是会中热血志士,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住韦小葆,“小葆,会中诸位兄弟决议,时机已至,当行雷霆一击!这刺杀康熙狗皇帝的重任,非你莫属!”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计划从陈近南口中说出,韦小葆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父,文香主,韩香主。刺杀康熙,兹事体大,可否容弟子详陈利害?”

文泰来不耐烦地一挥手:“还有什么可陈的!你如今是鹿鼎公,又是他妹夫,有机会接近他!只要找准机会,一刀,或者用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火器,结果了那狗皇帝!京城必然大乱,我天地会各路兄弟便可趁机而起,光复大明江山!”

韩山也瓮声瓮气地附和:“不错!韦香主,莫要忘了你是汉人!莫要忘了总舵主对你的栽培之恩!如今富贵在手,难道就贪恋权位,忘了反清复明的大业了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力陡增。

韦小葆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转向陈近南,语气凝重:“师父,诸位兄弟的报国之心,弟子明白。但此计,实乃下下之策,甚至是取死之道,绝无成功可能!”

“何以见得?”陈近南眉头紧锁,他虽也觉得此计过于激进冒险,但会中激进派声音日高,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韦小葆开始冷静地分析,如同在推演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第一,成功几率渺茫。康熙自身警惕性极高,身边护卫如云,更有大内高手时刻不离左右。即便我能近身,一击能否致命?即便致命,我如何脱身?届时我必死无疑,于大局何益?”

“为光复大业,牺牲又何妨!”文泰来厉声道。

“第二,即便侥幸成功,后果不堪设想。”韦小葆不理他,继续道,“康熙若死,清廷是否会立刻崩溃?不会!太子胤礽已立,索额图、明珠等权臣虎视眈眈,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不是崩溃,而是稳住朝局,清算异己!届时,第一个被清洗的,就是我韦小葆以及所有与我相关之人!天地会在京城的势力,必将遭到毁灭性打击!”

他目光扫过文泰来和韩山:“而各地藩王、督抚,是会立刻高举义旗,还是拥兵自重,观望甚至借此机会争夺帝位?天下必将陷入比明末更乱的军阀混战!得益者是谁?是关外的罗刹鬼?是蠢蠢欲动的准噶尔?还是隔海觊觎的西洋人?我汉家江山,经此动荡,还能剩下几分元气?这难道是我们要的光复吗?”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文泰来和韩山一时语塞。他们只想着刺杀皇帝能造成混乱,却未深思混乱之后的局面。

陈近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更深的忧虑,他何尝不知这些,但会中激愤之情,已难压制。

韦小葆趁热打铁,声音低沉而有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刺杀,是破坏,是复仇,而非建设!我们最终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强盛的、属于我们汉人的王朝!杀死一个康熙,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皇帝。不从根本上改变这片土地,不让民心真正归附,不积蓄足够的力量,任何刺杀都只是昙花一现,甚至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看向陈近南,眼神诚恳而坚定:“师父,弟子始终认为,我们的路,不在于一时之刺杀,而在于长久之经营。在于渗透,在于分化,在于积蓄力量,在于引导大势!弟子身处高位,所能接触到的机密,所能调动的资源,所能施加的影响,远比一个刺客要大得多!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更快地积累财富,训练新军,研制更利的火器,甚至……在朝中培养我们的人,等待真正的时机!”

“等待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文泰来怒道,“等到我们都老死吗?韦小葆,我看你就是贪图富贵,被鞑子的官位迷住了心窍!总舵主,不能再犹豫了!”

陈近南沉默着,月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他看着自己这个心思深沉、屡屡创造出人意料奇迹的弟子,又看看身边两位满腔热血、却略显短视的兄弟,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韦小葆描绘的长期战略,他并非不认同,但那需要太多的耐心和运气,而会中兄弟的仇恨与焦虑,却已如沸腾的岩浆,快要喷薄而出。

“小葆,”陈近南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的道理,为师明白。但会中兄弟,等不了那么久。此次……你需给会中一个明确的交代。”

韦小葆心中一凛,知道师父也快顶不住压力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师父,诸位兄弟,刺杀康熙,绝不可行!此乃自毁长城,亲者痛,仇者快之举!若会中强行逼迫,弟子……宁受会规处置,也绝不执行此令!”

土地庙内,空气瞬间凝固。文泰来和韩山身上已散发出杀气,陈近南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终极计划,第一次被韦小葆以如此坚决的态度,正面驳回。师徒之间,那原本就因理念不同而存在的裂痕,在这一刻,被骤然撕开,变得清晰而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