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显然不是对秘境中那些小辈说的。
水镜外仙宗盟各派掌门、长老们，乃至一些盟外的门派、以及散修们，都意识到说话之人修为深不可测。
他们正襟危坐，紧盯水镜。
整场比试，共有几十派弟子参加。
捕捉桑拢月的那块水镜，观看人数虽多，高峰时也只占三四成。
而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向那块水镜。
墨沉水自我介绍：
“贫道云游行医时，有人谬赞，称我为‘药王’。”
“时过境迁，如今更多人叫我‘尸陀林主’，或者琅嬛秘境的‘那个大魔’。”
“诸位应该记起贫道是谁了吧？”
秘境外一片哗然：
——“他是……”
——“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道友说的是谁？怎么我毫无头绪？”
——“道友你还年轻，不知道也正常，他就是传闻中的……”
“墨沉水。”
云尘子震惊道。
不止云尘子，东方扬、御兽宗陆砚、玄天阁秦沧岳、紫霞派昭华仙姑等人也震惊不已。
“居然是尸陀林主！”
“他出来了！”
秦沧岳目露垂涎：
“他多少年不现身了，如今突然出现，难道、难道真有小徒儿得了他的传承？”
秦沧岳有些奉承地对云尘子道：“会不会是玲珑？”
昭华仙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这个秦沧岳瞎了吗？还是老年痴呆？
尸陀林主不是刚一巴掌扇在沈玲珑脸上？
那小丫头现在还肿着半边脸呢。
然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尸陀林主的传承，诱惑太大了。
墨沉水此人，乃是丹道天才，却痴迷治病救人，于是将所有心血都放在研究治疗丹药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简直是翻版的“技术型血太岁”。
如果徒儿能得到他的传承，即便不能做到让全宗长生不死，也能大大地提升太虚宗的实力！
云尘子怎么能不眼馋？
他甚至也给自己洗脑：也许尸陀林主是爱之深，责之切呢？
说不定他对沈玲珑有期望，才如此严厉。
——这么离谱的想法，连云尘子自己都不信。
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期盼。
“上仙，多年前您就不问世事，如今忽然现身，是有什么指教吗？”
秘境里的一众小弟子听到云掌门问话，都震惊无比。
不少人兴奋地向空中遥望：
——“原来水镜还能通话？”
——“那我是不是也能与师尊说话？”
——“这是很消耗灵力的，而且宗门大比乃是弟子间的比试，私自联系算违规，你就别想了。”
与其他弟子的激动不同，沈玲珑则肉眼可见地慌张。
那个墨郎中不是幻境之主吗？怎么会跟出来？
她有些恐惧地四处张望，想找到墨沉水人在何处。
一缕幽魂状的墨沉水狂妄地冷笑：
“当年你们五大宗诓骗我进秘境，美其名曰‘坐镇’，实则囚禁。
这么多年，你们不是都叫我‘尸陀林主’吗？现在怎么如此虚伪，称我为上仙？哼，笑话！”
云尘子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上来就怼人，眉头微蹙。
可紧接着，墨沉水那极具压迫感的低哑嗓音又一变，换回“墨郎中式”的温润声线：
“抱歉，贫道的心魔不太稳定。当年确实是我自愿被囚禁。”
云尘子：“……”
各大宗门掌门：“……”
墨沉水客气是客气了，但接下来说出的内容，比刚才还扎心。
他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尤其“屠城”一事，他着重强调，那些人早已是亡魂。
而且，小月儿只是为了替他解开心结，破除心魔，才迫不得已开了杀戒。
在场长耳朵的就能听出，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替桑拢月正名。
不但正名，还给予她高度的评价。
“此子聪慧灵秀，机智过人，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通透的眼界和见识，有这样的后辈，实在是修真界之幸事。”
虽然尸陀林主一句指责的话都没骂沈玲珑。
但他每夸桑拢月一句，都是在反驳沈玲珑之前的造谣生事。
不止沈玲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连她那两位亲传师兄叶归真和苏无咎，也都面露尴尬。
其余的太虚宗弟子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小师妹，怎么总是转着圈地给他们丢人啊！
真弄不明白，师尊和亲传师兄们为什么总是偏爱她？
.
桑拢月本来被夸得不好意思，但余光瞥见太虚宗弟子们那仿佛吃了屎一般的脸色。
她又挺起胸膛，像模像样地说：
“前辈过誉了！您的肯定让我倍感荣幸。”
“作为仙宗盟的一员，我只是恪守本分，以新时代修真者的使命担当，为守护人间正道贡献自己的力量。”
众弟子：“…………？”
她说啥呢？
虽然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感觉被她装到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桑拢月继续道：
“我相信，每个仙宗盟弟子都有这样的觉悟。”
“这次能从幻境中死里逃生，也有赖于两位仙宗盟同门的通力协作。”
“在此，我要着重感谢——”
她手一扬，比向沈玲珑。
所有弟子的视线都齐刷刷地顺着那方向望过去。
连沈玲珑本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桑拢月竟会不计前嫌给她台阶下？她会有那么好心吗？
然后就听桑拢月说：
“要感谢我小师兄啸风！多亏你不离不弃，我们三人才能活着从幻境中走出，还解开了墨前辈的心结。”
沈玲珑：“…………”
众弟子：“………………”
血太岁在她袖子里笑得直打滚：
【噗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太缺德了嘛！】
【先让沈玲珑成为焦点，再整得她下不来台。】
【啧，你好像又把人家整哭了嗦？】
沈玲珑哭没哭，桑拢月还真没注意。
她只是听到水镜外的一声爆喝：
“桑拢月！你适可而止！”
哦，是云尘子。
又来护他的宝贝小徒弟了。
在太虚宗时，云掌门就偏心偏得没边儿，到现在还是如此。
桑拢月习惯性把这苛待当耳旁风，垂眸踢走一颗脚边的石子。
然而水镜外又传来一声比云尘子还高的嗓门：
“云掌门！你吼我徒弟做什么？这就是你们大宗门的礼数？”
紧接着是两位掌门吵架的声音。
太虚宗弟子全都傻了，他们那位不苟言笑的严厉掌门，竟也会做吵嘴这么不体面的事？
完全不像他啊！
但桑拢月却控制不住地唇角上扬。
心里甜滋滋的，还有点小骄傲。
她现在也是有长辈撑腰的孩子了。
……而且长辈战斗力还挺强。
.
最后，两人的争吵以云尘子疾言厉色的退步做为结尾：
“行了！不过是一些琐事，东方兄何必认真计较？”
你徒儿不过因缘际会讨好了他，惹得他替她说了几句话。
又没真得他青眼，得到传承。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当然，这些也就在心里想想。
云尘子有些怕了东方扬，不敢跟他斗嘴了。
云掌门于是扬声道：“仙长，如果没别的事，就此别过吧！不要耽误弟子们大比。”
然而墨沉水却道：“还有两件小事。”
“其一，我已参破心魔，准备换个地方修行，离开琅嬛秘境。”
“其二，小月儿已被我收为关门弟子，继承药王丹道一脉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