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干。
我们四个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都感觉肺里像着了火。
刚才在时间碎片里那一通折腾，比跟苏远峰那疯子打十场还累，不只是身体被掏空，连脑子都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高速旋转过，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千面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沙子，声音沙哑地抱怨。
苏婉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撑着。
晓晓紧紧挨着我，小手还抓着我的衣角，好像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似的。她时不时偷偷看我一眼，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没散尽的恐惧。
我知道，刚才那个在她怀里消散的“未来”，还有时间碎片里那些糟糕的“可能”，真的把她吓坏了。
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要不是我逞强，非要硬撼那个回响结界，我们也不至于掉进时间裂缝里，差点就回不来了。
时间之心的力量，真不是我现在能随便碰的。
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额头正中央的位置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不是很疼，但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根冰冷的针扎在那里，又像是有个小虫子在皮肤下面蠕动。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一片光滑，并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了，哥？”晓晓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关切地问。
“没事，”我摇摇头，放下手，“可能沙子进眼睛了，蹭了一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嘀咕。
这感觉，不太对劲。
又强撑着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小片能稍微躲避烈日的残破石墙阴影。我们几乎是瘫倒在地，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靠在滚烫的石壁上，感觉额头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而且开始发烫。
“水……”我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坐在我对面的晓晓，本来正低头拧着水壶盖子，闻言抬起头。
下一秒，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沙地上。
“哥！你的额头！”她的声音尖得变了调，充满了惊恐。
我心里咯噔一下。
苏婉和千面也被她的叫声惊动，同时看向我。
千面直接“艹”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白，她扶着墙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紧绷：
“别动！林默，你额头……有东西。”
看他们这反应，我就知道坏事了。
我赶紧用手又摸向额头，这次清晰地感觉到，就在眉心偏上一点的位置，皮肤不再光滑，而是多了一道清晰的、微微凸起的痕迹！
“镜子！谁有镜子？”我有点急了。
苏婉立刻从她的便携装备包里翻出一块小镜片递给我，她的手有点抖。
我深吸一口气，把镜片举到眼前。
只看了一眼，我的血就凉了半截。
镜子里，我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印记！
那印记不大，约莫一寸长，像是一道竖着的、闭合的眼睛。颜色是那种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银白色，边缘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晕。
它不像画上去的，也不像纹身，更像是……从我皮肤下面，从骨头里长出来的！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联想到刚才强行使用时间之心力量打破结界的事情，我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妈的，不会是……
苏婉已经拿出了探测器，对准我额头上的印记扫描起来。她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快速滑动，脸色越来越难看。
“能量读数……和时间之心同源……”她的声音干涩，“但性质……非常不稳定，带有强烈的……侵蚀性和同化倾向。”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慌。
“林默，这印记……恐怕是过度使用时间之心力量带来的……反噬。”
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后面的话：
“探测器分析显示，这股力量正在缓慢但持续地侵蚀你的生命体征和意识波动，试图将你……‘同化’。”
“同化？”我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把你变成时间的一部分，”千面抱着胳膊，语气阴沉地接话，“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一段……永恒的规则或者背景板？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靠！
我感觉一股凉气瞬间窜遍了全身，手脚都有些发麻。
变成时间的一部分？失去自我？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死了还可怕！
“有……有什么特征或者规律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还是有些发紧。
苏婉盯着探测器上的数据，眉头拧成了死结。
“数据模型推演显示……这道印记，我们暂时叫它‘时之伤痕’吧，它会随着你使用时间之心力量的强度和频率而……加深，蔓延。”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模拟曲线。
“当它完全覆盖你的脸庞，侵蚀掉你所有的生命特征和独立意识时……同化过程就将完成。”
她抬起眼，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到时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林默这个人了。”
“你会彻底成为时间洪流里，一个没有思想的……零件。”
扑通。
我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沙地上，手里的镜片也掉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额头上那道银色印记的存在感从未如此清晰，那冰冷的刺痛感仿佛直接扎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代价……
这就是强行使用时间之心力量的代价？
拯救世界的英雄，最后的下场就是把自己也搭进去，变成世界运转的养料？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设定！
“哥！”晓晓带着哭腔扑过来，小手颤抖着想要触碰我额头上的印记，又不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怎么会这样……不要……我不要你消失……”
苏婉沉默着，手指紧紧攥着探测器，指节泛白。
千面狠狠一脚踢在旁边的石墙上，溅起一片沙尘。
“妈的！就知道那破石头没安好心！”他暴躁地低吼。
绝望的气氛像墨汁一样弥漫开来，比沙漠的酷热更让人窒息。
我看着晓晓惊恐的泪眼，看着苏婉沉重的表情，看着千面压抑的愤怒。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又闷又痛。
前有苏远峰和他的疯狂计划，后有龙组虎视眈眈，现在又多了个随时可能把我变成“时间Npc”的定时炸弹。
这还怎么玩？
难道真像苏远峰诅咒的那样，我注定没有好下场？
要么在战斗中失去所有珍视的人，孤独终老。
要么为了拯救世界，把自己也献祭掉？
去他妈的！
我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沙地上！
沙子飞溅。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额头的印记，又是一阵清晰的刺痛传来，像是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晓晓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哭声都停了。
苏婉和千面也看向我。
我喘着粗气，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
晓晓的眼睛红得像兔子，里面全是害怕和依赖。
苏婉的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和……绝不放弃的坚定。
千面那家伙，虽然一脸“真他妈麻烦”的不爽，但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他们都在。
就算我额头多了个催命符，他们也还在。
一股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温暖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心里的恐慌。
不能慌。
我要是先垮了，他们怎么办？
我伸手，用力抹了把脸，感觉额头的印记在掌心下微微发烫。
“哭什么，”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对晓晓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还没到那一步呢。”
我看向苏婉。
“这玩意儿，有办法抑制或者……逆转吗？”
苏婉沉默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目前数据不足，无法确定。但理论上，任何能量侵蚀都应该存在对抗或中和的可能。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时间之心的资料，也许……时砂或者《往世书》里会有线索。”
她顿了顿，补充道：
“最重要的是，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你必须尽可能避免再次动用时间之心的力量。每一次使用，都可能加速这个过程。”
我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有希望就好，哪怕这希望很渺茫。
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撑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
额头上那道银色的“时之伤痕”像是一个永恒的警示，冰冷地贴在我的皮肤上。
未来的路，一下子变得更加艰难了。
一边是可能到来的世界危机，需要力量去阻止。
另一边，是动用这份力量就会加速走向自我毁灭的绝路。
这平衡，真他妈难把握。
我看着远处依旧望不到尽头的黄沙，感受着体内沉甸甸的时间之心和额头上灼热的印记。
“走吧。”
我对同伴们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先回去。总有办法的。”
晓晓用力点头，擦掉眼泪，重新抓住了我的胳膊。
苏婉和千面也默默站到了我身边。
阳光依旧毒辣，沙漠依旧无边无际。
但我们还得继续走下去。
带着这道时间的伤痕，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