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豫边的深秋,寒雾像掺了冰碴子,裹着山林里的枯枝败叶,往人骨头缝里钻。
曾中生站在老鹰崖的制高点上,军大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映出远处黑压压的敌军——那是肖之楚的44师,装备着清一色的汉阳造,骡马驮着迫击炮,正沿着唯一的山道缓慢推进,活像一条蠢蠢欲动的毒蛇。
“军长,肖之楚这老狐狸,居然敢孤军深入!”身边的参谋攥着枪托,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曾中生却缓缓放下望远镜,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不是敢,是觉得咱们鄂豫边没正规军,想捡个便宜。可惜啊,他忘了,这山林是咱们的地盘,更忘了——我曾中生,是黄埔四期出来的。”
这话不是吹牛。作为黄埔军校第四期的学员,曾中生不仅学过系统的战术理论,更在实战里摸出了一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的灵活打法。
曾中生当即召集各游击队长,把作战计划掰碎了讲:“咱们不跟44师硬拼,就打‘幽灵战’!一队带三十人,拿着土铳和手榴弹,分散到山道两侧的密林里,记住,只打尖兵、只打辎重,打完就跑,别恋战!”
命令一下,战士们立刻分头行动。
当天下午,肖之楚44师的先头部队刚踏进鹰嘴沟,就听见林子里“砰”的一声枪响,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应声倒地。
敌军瞬间乱了阵脚,端着枪四处张望,可林子里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时,又有几枚手榴弹从山坡上滚下来,“轰隆”几声炸得敌军哭爹喊娘。
接下来的日子,44师彻底陷入了噩梦。
白天行军,冷不丁就有冷枪从林子里冒出来,要么伤了传令兵,要么炸了粮车;夜里宿营,刚躺下就听见营地外围有动静,起来戒备却啥也没有,刚躺下又有手榴弹响,折腾得全师士兵几天几夜没合眼。
有个敌军连长被折腾得精神恍惚,夜里居然对着树影开枪,还大喊“红军来了”,最后被肖之楚当场撤了职。
消息传到北线和西线,那些本就不愿为蒋介石卖命的非嫡系敌军,这下更有了借口。
有的说“粮草没跟上,得等补给”,有的说“鄂豫边山林险恶,怕中了埋伏”,一个个磨磨蹭蹭,硬是把出发时间推迟了十几天。
曾中生站在老鹰崖上,看着山下敌军停滞不前的队伍,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他用这套“幽灵战法”,不仅守住了鄂豫边,更给援军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而此刻,大别山北段的崇山峻岭里,一支1800人的队伍正踩着没膝的落叶艰难前行。
大别山北段的山路,比刀子还难走。深秋的雨水把山路泡得泥泞不堪,脚下的碎石子时不时打滑,稍不留意就会摔下陡峭的山崖。
红15军军长蔡申熙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树枝,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军裤的裤脚早已被泥浆浸透,却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时不时回头喊:“同志们,加把劲!曾军长还在鄂豫边等着咱们呢!”
队伍里的战士们大多穿着单衣,有的脚上连草鞋都没有,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碎石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但没人叫苦,没人掉队,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鄂豫边,和曾中生的队伍汇合,把敌人赶出苏区。
可走着走着,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山路被一场山洪冲断了,只剩下一道狭窄的山梁,底下就是奔腾的河水,别说走队伍,就是单人过去都得小心翼翼。
“军长,这可咋整?绕路的话,至少得多走三天!”参谋长急得直跺脚,要是再耽误时间,鄂豫边的情况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蔡申熙皱着眉,盯着那道山梁看了半天,刚想开口说“分批过”,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布军装、腰间别着两把驳壳枪的汉子快步跑过来,老远就喊:“蔡军长!可算找着你们了!”
来人正是红一军一师三团团长李云龙。他接到上级命令,带着几个战士提前进山接应红15军,这几天在山里转了好几圈,总算在这儿遇上了。
李云龙跑到蔡申熙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道:“军长,我是红一军一师三团的李云龙,奉命来给你们引路!刚才听参谋说山路断了?没事,我知道一条近路,能省两天时间,就是得钻一段林子,有点难走。”
蔡申熙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李云龙的手:“云龙同志,太好了!有你引路,咱们就能快点赶到鄂豫边了!”
李云龙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军长放心,这大别山的山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就是有一点——林子里可能有敌军的散兵,咱们得小心点。”
说完,李云龙就带头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把柴刀,一边砍着挡路的树枝,一边给身后的战士们指路:“同志们,跟着我走,脚下踩着我踩过的地方,别踩那些松动的石头,容易滑坡!”
进了林子,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树枝纵横交错,地上满是腐烂的落叶,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
李云龙走得又快又稳,时不时回头看看队伍,生怕有人掉队。
走到半夜,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李云龙立刻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抽出腰间的驳壳枪,示意身后的战士们隐蔽。他猫着腰,悄悄绕到一棵大树后,探头一看——原来是十几个敌军散兵,正靠着树干睡觉,旁边还放着几支枪。
“军长,我带两个战士去解决他们,别惊动了其他人!”李云龙压低声音说。
蔡申熙点了点头,示意他小心。李云龙带着两个战士,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过去,不等敌军反应过来,就用枪托砸晕了两个岗哨,剩下的敌军还没睡醒,就被战士们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搞定!”李云龙拍了拍手,笑着说,“这些家伙,居然在这儿偷懒,正好给咱们当‘俘虏’!”战士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日行军的疲惫仿佛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在李云龙的引路下,红15军避开了好几股敌军,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鄂豫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