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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我不念经,我写新规矩

风起于青萍之末。

小荷站在识园高台之上,阳光洒在她素青官袍的肩头,影阁令符在腰间微微发烫。

身下万民欢呼如潮水般涌来,仿佛百年沉疴一朝得解,天地都为之清明。

可她掌心那枚旧铜钱,仍在无声地渗着红渍,像一道未愈的伤疤,在提醒她:风暴只是暂歇,远未终结。

《新政试行令》已颁,六部却如泥潭深陷,纹丝不动。

吏部尚书陈维安更是公然抗命:“情绪影响评估?荒谬!堂堂朝廷命官,岂能当众剖心示弱?这是羞辱,不是制度!”他将小荷送来的实施细则掷于案上,冷声道:“我大靖官员清誉重于山,岂容尔等以‘心理’二字污之?”

其余五部见状,纷纷效仿,或推诿拖延,或阳奉阴违。

新政如同利刃出鞘,却被层层官僚厚茧裹住,寸步难行。

小荷没有动怒,也没有强压。

她只轻轻抬手,传令尚宫局密档司:“调取三十年前所有高层官员异常行为记录,按人格类型、诱因、后果分类归档。”

三日后,一份名为《高层崩溃案例年表》的册子悄然送至各部尚书案头。

翻开第一页,便是先帝朝礼部尚书赵元朗——素以端方持重着称,却在一次朝议中突兀大笑不止,持续半个时辰,最终昏厥于殿上。

事后查证,此人十年间从未宣泄焦虑情绪,长期压抑致精神崩溃。

第二页,兵部前任左侍郎周崇武,因“刚愎型人格”拒绝听从斥候预警,执意深入漠北雪原,三千精锐全军覆没,仅余七人爬回边关。

第三页……第四页……一页页翻过,皆是血淋淋的教训——那些曾被尊为“铁骨忠臣”的人,如何在无人察觉的裂缝中悄然碎裂,最终酿成国殇。

每份档案后,皆附一张素笺,字迹清峻如刀锋:

“你们不怕丢脸,就怕死人吗?”

无一字责骂,却字字诛心。

吏部衙门内,陈维安盯着那张笺纸看了整整一个时辰,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起去年冬日,自己曾在书房独自砸碎茶盏,又怕被人知晓,连夜命仆人掩埋碎片。

若非及时压制,那一瞬的暴怒是否也会演变成朝堂失控?

消息传出,民间哗然。

士子奔走相告:“原来不是我们不够格做官,是他们早就病了却不自知!”

压力如潮反噬,六部终于松动。

吏部率先妥协,同意在小范围内试点“情绪评估”,虽仍百般设限,但总算破冰。

而另一边,观政使的威信仍在被讥为“闲职冗员”。

朝中传言:“不过是太后党羽安置亲信的虚位,徒耗俸禄罢了。”

小荷冷笑。

她亲自点将,率十名新晋观政使北上朔云边镇调研民生政务。

行至戈壁腹地,忽遇百年罕见沙暴。

狂风卷石如雨,天色瞬间漆黑。

随行文官惊叫四散,马车倾覆,粮草辎重眼看就要被黄沙吞没。

众人慌乱之际,一名年轻观政使——林晏,默默站了出来。

他冷静指挥仆役以车辕为基,挖渠引沙分流,又用油布裹粮捆扎固定,动作娴熟如老卒。

三刻钟后,风暴稍歇,物资完好无损。

小荷立于沙丘之上,望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回京后,她命林晏撰写《边地治理十问》。

其中第七问直刺兵部命脉:

“兵部奏报常言‘边军实有五万’,可我们在朔云走访十七屯堡,核实能执戈上阵者不足两万八千。他们数的是花名册,我们数的是能扛枪的人。”

此文一经印发全国,舆论鼎沸。

百姓怒斥:“朝廷拿空饷,让我们拿命填!”

年轻将领愤然上书:“若不改,何以战?”

甚至连几位闭门不出的老将军也拍案而起,联名弹劾兵部尚书虚报军额、欺君误国。

十日后,兵部尚书请辞。

与此同时,白砚受邀参与《禁军改制方案》起草。

这位致仕统帅一生信奉“武人自有傲骨,岂容文官评断”,对“心理评估”条款嗤之以鼻。

小荷未争辩。

她只在一个深夜,请白砚随她出城,前往城西贫巷。

月光下,一间低矮茅屋中,蜷缩着一位断腿老兵。

墙上挂着一块褪色木牌,依稀可见“骁骑尉”三字。

老人耳聋目浊,靠捡炭渣度日,家中连一口热汤都难求。

“他曾斩首十二敌将。”小荷轻声说,“现在没人记得他。连兵部的抚恤册上,他的名字都被划掉了——因为‘情绪不稳定,不宜表彰’。”

白砚僵立良久,目光落在那块斑驳战功牌上,喉结缓缓滚动。

那一夜,他宿于影阁偏室,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他亲手递交修改稿:“建议增设‘退役将士心理追踪制’,由影阁协理,定期回访,记录其状态变迁,既为关怀,也为战备参考。”

小荷接过文书,当众深深一礼:“您才是真正的识学者。”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

连最顽固的守旧派也不得不承认:这套制度,不是为了打压,而是为了看见——看见那些被权力阴影遮蔽的人。

紫宸宫内,华贵妃倚窗而立,手中正翻阅着最新呈报的《新政推行进度》。

她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敲击案几,似在计算下一步落子。

“是时候了。”她低声自语,唤来女史,“拟诏:择吉日召集六尚女官,筹备修订《宫官录用法》。”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一片枯叶飘入,打着旋儿落在案头,恰好盖住了“录用”二字。

风,又起了。

华贵妃端坐于紫宸宫正殿,身着凤纹金线常服,眉目沉静如水。

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三份《宫官录用法》修订草案,墨迹未干,却已暗流汹涌。

“此次开科取仕,不限出身,不论位阶。”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木,“凡宫中低阶嫔御、女史、掌籍、甚至尚衣局绣娘,皆可报名应试。考绩优异者,直授六尚副职,参与政务轮值。”

殿内一片死寂。

礼宾司老尚书郑德全颤巍巍出列:“太后娘娘,此举恐乱纲常!宫官之设,本为侍奉天子起居,若令粗婢贱妾执掌文书、参议朝政,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他话音未落,几位元老公卿纷纷附和,言辞激烈处,竟有指着“妇人干政”四字叩首痛哭者。

华贵妃只是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新制铜印——那是小荷亲自设计的“庶民议政印”,形似莲台托书,寓意“卑微者亦可言国事”。

“从前你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她们有了才,你们又怕她们开口。”她眸光一冷,“我问一句:这宫里三千人,九成是女人。你们管得了她们吃饭穿衣,管得了她们心里想什么吗?”

无人作答。

风从窗隙钻入,卷起一页草案,恰好翻到“考试科目”一栏。

众人这才惊觉,试题之中赫然列入《民情通考》《律例实务》《情绪识别与应对》三项新政核心内容。

“荒唐!”兵部左丞怒极拍案,“这些乡野俚语、心理杂学,也算经义典章?老夫倒要看看,哪个宫人能解‘动机推演五阶模型’!”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天前,柳绿已悄然入宫,以“南苑遗老讲学”之名,在宫塾开设夜课。

每晚戌时,偏殿烛火不熄,数十名寒微宫女挤在廊下听讲。

没有名帖,不记姓名,只有一册匿名编撰的小蓝本——《实用政务手册》,在后宫如春藤蔓延,悄无声息地爬满每一个角落。

而小荷,则早已料到这一招。

放榜那日,朝阳初升。

朱红榜文贴出尚宫局外壁,围观宫人如潮水般涌来。

名单揭晓——录取三十六人,其中二十六人为无品级宫婢或低阶侍妾,涵盖绣坊、膳司、浣衣局各处。

更令人震惊的是,榜首之人竟是原尚针局一名哑女,靠手语与笔谈应试,七道策论皆列甲等。

消息传至乾清宫,皇帝正在批阅奏章,闻言掷笔而起:“什么?一个绣娘竟能析解边镇粮赋弊病,还提出‘三级核查制’?”

近侍低头回禀:“她说……这是《手册》第三章的内容。”

皇帝沉默良久,喃喃道:“原来她们一直不是不行,是不让行。”

那一夜,识园书房灯火未熄。

小荷独坐案前,指尖抚过厚厚一叠《新政汇编》终稿。

窗外风雨欲来,铜铃封匣隐隐震动。

她正欲合书,忽见最后一章空白页上,竟浮现出一行水渍般的字迹,笔锋清瘦凌厉,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但必须先让它存在。”

空气仿佛凝固。

她认得这笔迹——是苏识留下的。

那个曾以冷静算计步步为营、最终消失在权力巅峰前的女人,她的灵魂是否仍藏在这套制度的缝隙之中?

小荷呼吸微滞,心跳如鼓。

片刻后,她缓缓提起狼毫,蘸浓墨,在那行字下方,一笔一划续写道:

“所以我先把它钉进地基。”

墨迹未干,窗外骤然雷鸣炸响!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识园铜铃封匣“咚”地一声闷响,似有重物落地。

她猛然起身推窗——

狂风扑面,乌云裂开一线。

北斗第七星穿透云层,清辉如剑,静静悬照在新建的“庶民议事堂”屋顶正上方,仿佛某种古老契约的见证,又像是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静默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