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南诀江湖被血色浸染,各大门派厮杀声震彻云霄之际,北离各方势力也已通过遍布天下的眼线收到了消息。
当寒风卷着残雪掠过雪月城的飞檐,将这份带着血腥气的讯息,送到了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的手里。
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指尖捻着手中那份情报,目光沉沉地扫过“南诀大乱”“青阳剑宗崛起”等字眼。
周身的气息渐渐沉了下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眼前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霜。
旁人只瞥见南诀的烽火连天、尸横遍野。
他却透过字里行间的乱象,窥见一头已经崛起的巨兽,正缓缓睁开腥红的眼,锋利的獠牙在暗影中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想不到南诀这等沉寂之地,竟冒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
对面的梨花木椅上,百里东君执着一把青铜酒壶,慢悠悠地往白瓷杯中倾酒,琥珀色的酒液入杯,溅起细碎的涟漪。
“百晓堂的人说,她如今尚在自在地境,可南诀那几位成名已久的逍遥天境高手,竟没一个能接得住她一剑,下场不是重伤便是身死。”
他顿了顿,将酒杯递到唇边浅啜一口。
“更奇的是,此人不止剑法卓绝,刀、掌、拳、腿四门功夫竟也练得炉火纯青,就连江湖上最难精进的轻功,在她身上也变得出神入化,瞬息百里、踏雪无痕如履平地。
唉,又是个多事之秋啊,这风,怕是要刮得更烈了,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语气里满是郑重,可眉眼间却一派云淡风轻,仿佛那名叫云六朵的女子,即便战绩惊人,在他眼中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忌惮的威胁。
这份淡然,是历经江湖风雨后的从容,是对自身的绝对自信,而非盲目自大。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自堂外传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百晓堂最新讯息:
‘小魔头’笑天子一个时辰前挑战云六朵,被云六朵一掌重伤。
本是必死之局,却反倒因祸得福,借着那股濒死的绝境破而后立,踏入了逍遥天境扶摇境。
可即便修为大涨,他回身再战,依旧接不下云六朵轻飘飘的一剑。”
话音未落,一道青衣身影已如踏风而来,周身裹挟的凛冽剑意让堂内的炭火都微微一颤。
来人面具遮住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手中长剑的剑鞘上,暗浮的雪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正是五大剑仙中的雪月剑仙——李寒衣。
她立定身形,声音无波无澜:“从此江湖再无‘小魔头’笑天子,只有青阳剑宗新晋长老笑三笑。
这名字,是他当初与云六朵打赌输了后,被对方随口取的。”
百里东君抬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
“你久居雪月峰,从不轻易下山。
能劳动你亲自跑这一趟,断不会只为一个刚更名的笑天子吧。”
“南诀那些被青阳剑宗逼到绝境的门派,联名请出了烟凌霞。”
李寒衣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竟难得地带了几分兴味,仿佛即将上演的不是生死决战,而是一场精彩的好戏。
“双方已定下约战——三日后,流花湖畔,云六朵决战烟凌霞。
赌约已立:若烟凌霞败,那些邀她出手的门派便尽数解散,并入青阳剑宗,她本人则要出任剑宗护法;
若云六朵败,青阳剑宗从此除名,不得再踏足南诀江湖半步。”
“烟凌霞?”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廊下飘来,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尹落霞提着绣着云霞纹样的裙摆快步走近,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入大逍遥境已有十余年,早半步触到了神游玄境的门槛,而那个云六朵,却只是个刚在江湖上露脸的自在地境。
你们说说,她这胜算能有几分?”
这位昔日赌王之女,如今已是逍遥天境的落霞仙子,在雪月城的地位特殊,唯有她能这般不通报便随意出入三位城主的议事处。
“境界?”
百里东君仰头饮尽杯中酒,将空杯往案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云六朵出现之前,我也和江湖上所有人一样,笃信境界便是天堑——差一境尚有一搏之力,差两境便只能转身逃窜。
可她偏要打破这流传百年的规矩,用一把剑告诉我们:
境界这东西其实就是个屁,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给心加的枷锁。
戴了这枷锁,未出手便先怯了,输局早已注定。”
这番话颠覆了众人长久以来的认知,议事堂内一时寂静无声,连司空长风都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思索。
片刻后,尹落霞最先回神,往前凑了两步,好奇地追问:
“照你这么说,那你觉得她们二人对决,最终谁能赢?”
“于公于私,我都希望烟凌霞能赢。”
百里东君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幽深。
“可我的直觉,却一次次告诉我,烟凌霞赢不了。
因为从青阳剑宗崛起的那一刻起,云六朵就没把烟凌霞当成真正的阻碍——她要的,从来都不止是一场胜利。”
这话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上,议事堂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在场四人皆是江湖顶尖人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节:
若烟凌霞败北,青阳剑宗便能借着这场胜利彻底整合南诀江湖,崛起一个堪比当年天外天、甚至势力更盛的庞然大物。
届时北离江湖的太平日子,怕是真要到头了。
“看来你也听过青阳剑宗那些狂悖的口号了。”
尹落霞接过司空长风递来的温热酒盏,指尖摩挲着杯壁,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却依旧掩不住其中的震惊。
“‘称霸南诀,横扫北离!脚踩四大城,拳打五剑仙!’这等话,简直是把整个江湖都不放在眼里。”
“三个月前,这话刚传到北离时,江湖上人人都笑青阳剑宗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
百里东君的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李寒衣,声音低沉得近乎呢喃。
“可三个月后的今天,看着笑天子、还有那些败在云六朵剑下的高手,还有人敢笑吗?”
李寒衣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接话,可她周身的剑意却愈发锋锐,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长剑在她身边盘旋,随时准备出鞘。
尹落霞将目光从李寒衣身上收回,语气里满是看热闹的兴味:
“我刚从山下回来时听说,怒剑仙颜战天已动身南下,孤剑仙洛青阳也往南诀去了。
还有人在南诀边境看到了儒剑仙谢宣的身影。
寒衣,如今五大剑仙已有三位动身,你这位雪月剑仙,难道真不去流花湖畔凑这热闹?”
李寒衣缓缓抬眼,目光透过面具望向窗外的风雪,声音依旧平静:
“流花湖畔的决战在三日后,如今动身尚早,晚一日出发,也赶得及。”
她的话语简短,却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三日后的流花湖畔,必定是盛况空前啊。”
司空长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寒风卷着雪沫子扑了进来,他却毫不在意,望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峦,轻声感慨。
“自从二十年前魔教东征结束,江湖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已有太久没有这样牵动天下人目光的大事了。”
正如司空长风所言,此刻的北离江湖,早已被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搅翻了天。
天启城的王公贵族、无双城的年轻剑客,乃至那些隐于山林的世外高人、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
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越过山河阻隔,投向了南诀国那片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流花湖。
一场决定江湖未来走向的决战,正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