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林风的汇报，王辰沉吟片刻，内线接通了沈冰。
“安排一下，我回总部一趟。另外，通知冯总，如果她下午有空，请她来我办公室一趟。”王辰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老板。”沈冰应下，没有多问一句。
数小时后，王辰的车队驶入辰星资本总部的地下停车场。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在周毅和沈冰的护卫下，直接乘坐专用电梯抵达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依旧宽敞、冷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都市的繁华景象。王辰脱下外套，沈冰自然地接过挂好，然后如同以往一样，无声地退到外间，将空间留给他。
王辰没有立刻处理积压的文件，他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取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水晶杯壁。脑海中闪过的是冯婷那双清冷又倔强的眼眸。与郭慧的温婉宁静不同，冯婷像一团包裹在坚冰里的火焰，理性、骄傲，却又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脆弱。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推开，冯婷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勾勒出曼妙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长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冷艳精致的侧脸。只是，眉宇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尽管她用精致的妆容和强大的气场努力掩盖着。
“王董。”她开口，声音清越，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感，目光平静地落在王辰身上。
“这里没有外人，叫我王辰就好。”王辰转过身，走向会客区的沙发，语气缓和，“坐。”
冯婷依言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腿并拢，微微斜放，姿态优雅而戒备。她没有主动开口，似乎在等待王辰说明叫她来的意图。
王辰也没有绕圈子，看着她，直接问道：“华芯那边，最近压力不小吧？”
冯婷端着咖啡杯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随即松开。她抬起眼帘，眸光清亮：“还好。技术研发总有瓶颈，市场竞争也从未停止，习惯了。”她答得轻描淡写，但王辰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华芯科技作为国内半导体产业链的关键一环，面临的围堵和压力，绝不会比智云科技小。
“我听说，ASmL那边最新的EUV光刻机，对华芯的出口许可又被卡住了？”王辰点破了其中一项关键压力。光刻机是芯片制造的王冠，没有最先进的设备，就意味着在制程上永远慢人一步。
冯婷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形成一个倔强的弧度：“他们卡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路。 immersion ArF 的潜力还远未挖尽，而且，我们在新材料和封装技术上，未必没有弯道超车的机会。”她的语气带着不服输的傲气，但王辰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沉重。弯道超车，谈何容易。
“需要辰星，或者我个人，提供什么支持吗？”王辰看着她，语气诚恳。他知道冯婷的骄傲，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口求援。
冯婷沉默了几秒，目光与王辰对视，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但很快被理性压下。
“暂时还撑得住。”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直接的注视，声音低了一些，“景明集团那边，我伯父最近施加的压力更大了一些，想让我放弃部分前沿研发，转向更‘务实’的盈利项目。”她顿了顿，带着一丝嘲讽，“在他看来，不能立刻变现的技术，都是浪费资源。”
王辰能想象到冯婷所处的内外交困的境地。外有技术封锁，内有家族掣肘，她一个年轻女子，扛着华芯科技这面大旗，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他起身，走到她旁边的沙发扶手旁坐下，这个距离比正常的社交距离近了一些，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亲近。冯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王辰伸出手，并非触碰她，而是轻轻拿起她放在一旁、屏幕还亮着的平板电脑，上面正显示着复杂的芯片架构图。
“婷，”他唤了她一声，这个称呼让冯婷的肩膀轻轻一颤，“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吗？你说，你想做的，是能真正站在世界之巅的芯片，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证明我们能做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敲打在冯婷的心上。她抬起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眼神深邃，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深切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知道你撑得住。”王辰继续说道，目光灼灼，“但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撑。辰星，我，都是你最坚定的后盾。技术路线，你定；资金、资源，我来解决；外部压力，我们一起扛。你伯父那边，如果需要，我可以去和他谈。”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冯婷用理性筑起的一部分堤坝。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习惯了将所有的脆弱隐藏在冷硬的外壳之下。可此刻，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感受着他毫无保留的支持，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混杂着暖意，猛地涌上鼻尖。
她迅速低下头，借由整理并不凌乱的衣摆来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微颤的嘴唇。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重新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模样，只是眼尾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她看着王辰，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谢谢。”这两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却无比郑重。她知道，王辰的承诺，分量有多重。
王辰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心中微软。他知道，对于冯婷这样的女人，过多的安慰和同情反而是种侮辱。他需要的，是给予她绝对的信任和支持，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去飞翔，去战斗。
他将平板电脑轻轻放回她手边，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她的肌肤微凉，触感细腻，在他碰触的瞬间，她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栗。
“华芯不能倒，你也不能垮。”王辰站起身，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姿态，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只是幻觉，“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冯婷也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重新变回了那个气场强大的华芯科技女王。她点了点头，目光恢复了锐利和清明：“我知道。‘辰芯’那边，我会亲自盯紧，确保‘神盾’计划的代工环节万无一失。”
“好。”王辰颔首。
冯婷没有再停留，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伐坚定地离开了办公室。只是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又仿佛承载了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