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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明末铁院 > 第266章 夜幕下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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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一块沉重的黑布,缓缓覆盖了刘家堡,将白日的血腥与硝烟稍稍遮蔽,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和焦糊味。远处的清军大营亮起了点点篝火,像蛰伏的野兽睁开了眼睛,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吆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提醒着堡内的幸存者,死亡的阴影从未远去。

白日里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喊杀声终于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只有晚风穿过残破的街巷,吹动断壁残垣上的焦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亡魂的低语。核心区域的几处残火还在顽强地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满地的尸体和血迹,将幸存者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砖石墙上,忽明忽暗。

这是清军留给他们的短暂喘息——连续数日的猛攻让清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士兵疲惫不堪,伤员激增,他们需要时间调整部署、救治伤员、补充物资,为最后的总攻做准备。而对于刘家堡的幸存者来说,这夜幕下的平静,是生与死之间的宝贵间隙,是他们最后的准备时间。

核心箭塔周围,幸存者们拖着疲惫到极致的身躯,开始了紧张的忙碌。他们大多浑身是伤,有的拄着断矛,有的捂着流血的伤口,有的一瘸一拐,却没有一个人躺下休息,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做着最后的努力。

伤棚就设在箭塔底层的角落,昏暗的油灯下,张文弼和仅剩的两名老郎中正在抢救伤员。伤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席上,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折了腿,有的被炮弹碎片划伤,伤口化脓发炎,散发着恶臭。没有足够的草药,没有干净的绷带,他们只能用烧过的布条勉强包扎,用烈酒消毒,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伤员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没有人敢停下。

“忍住!再忍一下!”张文弼按住一名正在抽搐的伤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嵌入他腿中的弹片夹出。伤员疼得浑身冒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死死咬住一块破布,没有发出一声哭喊。张文弼的手臂也在流血,骨折的左臂用布条简单固定,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专注地处理着伤口。

箭塔外,孙小宝带着几名幸存的工匠,正在收集散落的武器。他们在尸体堆中翻找,捡起清军丢弃的长刀、长矛,擦拭干净上面的血迹和尘土;将断裂的箭杆重新削尖,绑上简易的箭头;把破损的火铳拆开,取出能用的零件,试图拼凑出几支能使用的武器。孙小宝的右腿烧伤严重,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扛着一把沉重的清军长刀,蹒跚地走向箭塔,脸上满是倔强。

“孙师傅,这里有几支完好的长矛!”一名年轻工匠喊道,从一具清军尸体下拖出三支长矛。孙小宝点点头,接过长矛,用力掰了掰,确认足够坚固,才放心地放在一旁的武器堆里。那堆武器寥寥无几,大多是破损的,却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是幸存者最后的希望。

陈武带着几名士兵,正在修补防线。他们用清军的尸体、残破的盾车、断裂的木梁和砖石,加固着那道临时堆砌的屏障。尸体堆叠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的矮墙,上面覆盖着残破的盾车和砖石,虽然简陋,却凝聚着幸存者最后的坚守。陈武的后背伤口还在流血,每弯腰搬一次砖石,都疼得浑身颤抖,却依旧咬牙坚持,嘴里不断嘶吼着:“快!再加固些!鞑子随时可能再来!”

刘江独自站在箭塔顶层,俯瞰着下方忙碌的身影。夜幕下的刘家堡一片狼藉,残破的房屋、断裂的城墙、堆积的尸体,像一幅地狱般的画卷。他的身上布满了伤口,甲胄早已破碎不堪,左臂的伤口在晚风中隐隐作痛,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缓缓走下箭塔,开始清点人数。每走到一个人身边,他都会停下脚步,轻声问一句,记下名字。

“张文弼。”

“在。”张文弼抬起头,脸上满是尘土和血渍,眼神却依旧坚定。

“孙小宝。”

“俺在!”孙小宝放下手中的长矛,大声应道。

“陈武。”

“末将在!”陈武挺直身体,声音沙哑却有力。

刘江一个个点着名字,每点一个,心里就沉一分。曾经数千人的刘家堡,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其中能战的士兵只有四十余人,其余的都是重伤员、老人和孩子。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却没有一个人眼神躲闪,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的神色。

走到一名年轻士兵身边,刘江认出他是小李,那个曾经在城头放哨的少年。此刻,小李的一条腿被打断,靠在墙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短刀,看到刘江,他努力挺直身体,轻声道:“堡主,俺还能打!”

刘江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话来。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孩子身边,那孩子只有七八岁,是之前躲在地下室的流民之子,父母都已战死,此刻正抱着一根木棍,蹲在墙角,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孩子,怕吗?”刘江轻声问。

孩子摇摇头,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不怕!刘堡主说,只要我们不退缩,就能守住家园!”

刘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红。他转过身,不再清点,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些人——有文臣,有工匠,有士兵,有老人,有孩子,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身份,却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信念,聚集在一起,坚守着这片残破的土地。

他知道,这份喘息是短暂的,清军的总攻随时可能到来。他们没有弹药,没有援兵,没有退路,手中的武器简陋,人数寥寥无几,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精锐清军,这场坚守,注定是一场悲壮的结局。

但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会投降,不会退缩。赵忠的战死,父亲的殉难,无数同伴的牺牲,早已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焰,那份宁死不屈的骨气,那份守护家园的信念,早已融入他们的血液,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就算化为灰烬,也绝不会低头。

刘江缓缓走到箭塔中央,拿起一面残破的刘家堡旗帜——那是从一具士兵尸体上取下的,旗帜上满是刀痕和血渍,“刘”字依旧清晰可见。他将旗帜高高举起,对着所有幸存者,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弟兄们,百姓们,今夜是我们最后的准备时间。明日,鞑子必将发起最后的总攻,我们可能守不住,可能会全部战死在这里。但我希望大家记住,我们不是逃兵,不是懦夫,我们用自己的血,守护了家园,守护了汉人的骨气!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死得有价值!”

“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幸存者们齐声呐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冲破夜幕,回荡在刘家堡的上空。

刘江放下旗帜,眼神扫过每个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孔,心中清楚,最终的抉择时刻,即将来临。他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不知道刘家堡的命运终将如何,但他知道,他会和这些人一起,战到最后一刻,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场悲壮的坚守,画上最后的句号。

夜幕依旧沉重,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刘家堡。但幸存者们没有放弃,他们在夜幕下忙碌着,积蓄着最后的力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那场注定惨烈的最终决战。喘息过后,便是死战,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