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小心地将自己那份契约卷起，用丝线系好，放入内衬一个特制的防水皮囊中，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红光。他捻着自己下巴上粗硬的短须，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该先从哪位嗜好吃喝的大贵族那里打开酱油的销路了。
这时楚天突然和卡恩说道：“卡恩，还有件事，你行走各地，渠道多，以后若是看到合适的魔法装备，帮我留意一下，这些东西我们这里还没办法生产。”
卡恩闻言，脸上露出商人精明的笑容：“这个好说，不知道您对装备有什么具体要求？”
“没什么具体限制。”楚天摆摆手，“只要是实用的，品质上乘的，无论是武器、防具还是特殊道具都可以。
这些东西我们非常缺少，看到了就帮我记下，下次来时告诉我具体情况和价格就行。”
“明白！”卡恩爽快地点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会让商队在各处都多加留意，一有合适的装备消息，立刻向您汇报。”
看卡恩答应了自己采购的需求后，楚天端起杯子将最后一点微甜的蜜水饮尽，状似随意地开口：“卡恩，你消息灵通，除了我们刚才谈的生意，百城联盟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发生么？”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悄然锁定了卡恩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卡恩脸上那商人因达成交易而兴奋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沉重和恐惧的阴霾。
他正准备系紧皮囊绳扣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猛地将绳子拉紧，仿佛在勒死某个令人不快的念头。
他抬起头，迎上楚天的目光，那双平日里精明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然后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压低了声音，那声音沙哑而干涩，与方才谈论酱油时的激昂判若两人。
“楚天酋长……您问起这个……”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惨绝人寰，足以让任何有良知的人听闻后都夜不能寐的惨事。”
楚天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卡恩，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卡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点氧气来支撑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皮囊粗糙的表面，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是剑川城……百城联盟东北边境的军事重镇，扼守通往裂蹄高地要冲的剑川城……没了。”
“没了？”楚天眉头微蹙，追问道，“什么意思？被攻陷了？”
“不止是攻陷……”卡恩摇了摇头，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或传闻，“是……屠城，就在前段时间，一伙据说是‘樱花国’的玩家像疯狗一样扑向了那里。”
“屠城”两个字如同两块冰冷的巨石，骤然投入大厅原本尚算平和的气氛中，激起无声却令人窒息的涟漪。
连门口守卫的哥布林战士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卡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继续描述，语速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具体过程我不在现场，但逃出来的零星难民和侥幸在城外的商队带出来的消息……都指向了同一个地狱。
那些樱花国玩家，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占领或者掠夺财物，他们就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颤抖：“他们攻破城门后，见人就杀！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平民，是老人、女人还是……孩子。
据说他们有一种邪恶的仪式感，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时会发出兴奋的嚎叫，甚至……甚至以此取乐，比赛谁杀得更多！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整整三天，惨叫和哀嚎都没有停过！”
楚天静静地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后来呢？”楚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冰冷。
“后来？”卡恩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有后来了，剑川城……已经不存在了。超过十万军民啊……能逃出来的十不存一。
整座城市被付之一炬，烧了几天几夜，现在……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冲天的黑烟。
据说那片地方怨气凝聚不散，大白天都阴风惨惨，已经开始有亡灵生物自然滋生，徘徊不去，现在根本没人敢靠近那里，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我有个远房表亲的商队原本预定要在剑川城交割一批货物，幸好路上被魔兽耽搁了几天，侥幸躲过一劫……
但听到消息后，我那表亲当场就晕了过去，那里不光有他这么多年的朋友和伙伴，还有一些他的亲戚，现在全都没了……唉，作孽，真是作孽啊！”
大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失去了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沉重和血腥味。
卡恩的描述虽然简略，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和惨状，足以让任何有同理心的人感到心脏紧缩。
楚天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受到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怒火，不仅是对樱花国玩家暴行的愤怒，更是对这个世界残酷本质的冰冷认知。
玩家虽然大多都是被骗进这个世界的，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早就意识到这里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有些人依然视这个世界为游乐场，视本土生灵为经验和贡献点，剑川城的悲剧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重新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我知道了，卡恩。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卡恩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