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此事……当真如此紧急?”郑克洪声音微哑,刻意压下眼底翻涌的慌乱,“勉县如今修士云集,必然鱼龙混杂,魔门会不会早已暗中布下眼线,设好了圈套?”郑英石浅啜一口茶汤,目光锐利如寒锋破雾:“正因暗藏凶险,才非你不可。你修炼的天仙诀本是家族隐秘功法,气息内敛远超寻常修士,不易被察觉,再加上你元婴期的修为,足以应对途中突发状况。”
听完老祖的解释,郑克洪心中仍悬着一块巨石,郑孝直身中魔种的隐患如鲠在喉,终是忍不住开口:“老祖,晚辈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郑英石见茶已煮得醇厚,抬手给两人各斟了一杯,指尖叩了叩杯沿,语气沉凝,“家族之事,向来无需避讳。有话直说,方能互通消息、共解难关,藏着掖着反而容易误了大事。”
郑克洪端起茶杯却未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老祖,孝直身中魔种之事,至今未能根除。晚辈此次修为精进,隐约摸到了压制魔种的门道,本想留些时日尝试化解。可我此去勉县,少则数日,多则半年,若他体内魔种趁机异动,或是魔门之人循迹而来,晋省七叔那边的子弟怕是难以应对。”他抬眼望向郑英石,眼底满是忧虑,“晚辈并非推诿,只是放心不下孝直安危,更怕因一己之去,让魔门钻了家族的空子。”
郑英石捋了捋颌下银须,目光深邃:“此事你不必挂心。魔门如今悉数盯着魔石的下落,自顾不暇,哪有精力顾及一枚未成熟的魔种?魔石关乎界域屏障,可比这等小事重要百倍。你只需尽快启程,探查清楚勉县的动静即可——我返程时路过宝鸡,得了些零碎消息,虽未证实,但不出一周,必有分晓。”话锋一转,他神色骤然郑重,“切记,此去只为探查消息,俗世纷争一概不许沾染!我见你此次归来,眉宇间业力隐现,定是在蜀地插手了红尘事。修道之人最忌业力缠身,届时渡心劫时,这些因果都会化作心魔,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郑克洪心中一凛,老祖竟早已看穿他的行径,索性不再隐瞒,抬眸朗声道:“老祖明鉴!我们虽为修道之人,却也是前朝遗臣,骨子里流的是汉家血脉!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满人铁蹄践踏山河,屠戮同胞,却袖手旁观吗?”
“唉……”郑英石长叹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怅然,“汉人的民族气节,谁能没有?可你要清楚,如今魔门蠢蠢欲动,魔族若真卷土重来,我们必须留存实力应对这场浩劫。若过多干涉世俗征伐,只会遭业力反噬,耗尽修为根基,将来魔潮降临,又拿什么守护人族后裔?”他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面,语气沉凝如铁,“好了,无需多言,谨记我的告诫便是!”
“是,老祖!”郑克洪躬身领命,心中的纠结虽未完全散去,但已明了轻重缓急,当即开口,“既如此,晚辈这便启程前往勉县,早日查探清楚消息,早日归来!”
郑英石颔首应允,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郑克洪再行一礼,退出厅堂前,悄然以神识传音给林辰:“好生在郑家潜心修炼,我留予你的灵石不必节俭,全力提升修为方为首要之事。”嘱托完毕,他转身快步来到前院,借着落日的余晖之色做掩护,身形一展便化作一道凝练的流光御空而去,直奔勉县方向。
鄠县厅堂的普洱余温未散,郑克洪已负命御空直奔勉县。一边是老祖严嘱“不染俗世业力”的修道戒言,一边是怀中阴阳魔石引动的魔门杀机,更有郑孝直体内魔种的隐忧悬心。他需以从天元结界精灵的记忆中得到的‘万象归真隐元术’敛去元婴气息、改换平庸形貌,混在人魔交织的县城之中,耳听各方势力暗寻魔石的窃语,心中已然定计——唯有搅乱这潭浑水,方能在剑拔弩张的暗流里,窥破魔门图谋的真相。
风卷衣袂,衣袍猎猎作响,郑克洪望着下方连绵起伏的山河,心绪沉凝:魔门此次兴师动众,核心便是为了自己身上的阴阳魔石。此物此刻正静卧于乾坤袋内,被他以天仙诀辅以本命灵力层层包裹压制,纵是大罗神仙亲临,也绝无可能感知到半分气息。他此行的关键,是要探明魔门若寻不到阴阳魔石,后续究竟有何图谋,会不会贸然干涉世俗界的势力走向——毕竟这满清鞑子的底细,放眼天下,唯有他知道他们的血统。
不过两个时辰光景,郑克洪便已抵达勉县上空。俯瞰下方县城,只见魔气与灵气如乱丝交织,隐隐透着剑拔弩张的戾气。他心中了然,老祖所言不虚,如今城内必定是人族修士与魔门爪牙混杂,各方都在暗中打探消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郑克洪念头一动,在天元结界精灵的传承记忆中,有一门名为“万象归真隐元术” 的至高易容法——此术能重塑气息、改换骨相,连神魂波动都能模拟得惟妙惟肖,纵使是高出自身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也绝无可能勘破其伪装。
心念流转间,郑克洪已寻了一处隐蔽山谷落下。他指尖掐诀,引动体内灵力运转隐元术,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莹光,面容、身形乃至气息都在悄然变幻:原本英挺的轮廓变得平庸无奇,元婴期的修为气息收敛得如同刚入筑基的散修,连衣袍样式也化作了寻常行脚商人的粗布短褐。片刻后,他抬手抚了抚脸颊,感受着体内毫无破绽的伪装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笃定。随即整理了一番衣襟,迈步朝着勉县县城走去,混在往来人流中,如同汇入江海的一滴水珠,再也不见半分引人注目的痕迹。入城的刹那,他刻意放缓脚步,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城门处隐藏在夜色中暗中盘查的修士,无论是人族的警惕打量,还是魔修隐晦的气息探查,都尽数从他身上掠过,未有半分停留——这万象归真隐元术,果然名不虚传。
郑克洪径直走向先前与林辰落脚的客栈,推门而入时,脚步声在大堂内轻轻回荡,油灯的微光将郑克洪的身影拉长。他来到柜台前,语气平淡如常:“萧掌柜,给我开一间雅间,再来一壶高粱酒、一盘酱羊肉。”
萧掌柜头也不抬地应道:“好嘞!甲字楼楼上右转——”话音未落,他抬眼看清来人,脸上的熟稔笑容顿时一滞。眼前这张脸平庸无奇,衣着也是寻常商人打扮,竟是半点印象都无。他心中狐疑,却依旧维持着生意人的圆滑,笑着冲里间喊:“小六,领着客官上楼!”
郑克洪此举正是要在熟人生意人面前检验易容效果,生怕伪装出半分纰漏。见萧掌柜毫无察觉,他心中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跟着伙计小六上了楼。
坐进雅间,郑克洪先抿了口滚烫的高粱酒,辛辣滋味顺着喉咙滑下,随即铺开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客栈。大堂内的闲谈、邻房的低语、甚至后院的窃窃私语,尽数传入他耳中——原来这几日勉县暗流涌动,正魔两方虽表面维持着平衡,实则都在暗中搜寻魔石的踪迹,彼此试探却不敢轻易撕破脸,生怕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要想探明魔门底细,只靠暗中打探太慢。”郑克洪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唯有将这潭水搅浑,让他们自乱阵脚,才好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