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瓶水，现场无数道目光，混杂着好奇、探究、羡慕，以及毫不掩饰的嫉妒，齐刷刷地聚焦在龙渊和他手中那瓶显得格外突兀的矿泉水上。
原本嘈杂的队伍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啥情况？刚才那是顾氏集团的人吧？她为什么单独给那人送水？”
“对啊！为什么只有他有？我们排了这么半天，啥都没有！”
“看他戴着个墨镜装酷，该不会是有什么关系吧？”
“我刚才在其他企业去投简历，也没人给我送水啊？”
“这不公平！我们都快渴死了！”
……
龙渊感受着这些火辣辣的视线，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水，心里也是一番苦笑：
“清辞啊清辞，你这演都不演了是吗？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后台’？行，既然你都这么明目张胆了，那一会儿见到你，我也懒得装什么谦逊求职的大学生了！”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瞬间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仿佛给快要熄火的引擎重新注入了冷却液，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这时，排在他前面一个哥们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打探和羡慕问道：
“嘿，哥们儿，商量个事儿……你跟刚才那位，就是给你送水的那个女的……认识啊？”
他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顾氏集团帐篷的方向。
“你说啥？哪个女的啊？”龙渊扶了扶墨镜，一脸茫然地开始装糊涂。
“就刚刚给你送水的那个啊！”前面这哥们儿指了一下前方棚里的方向，对龙渊说道。
龙渊摇摇头，很是认真地说道：“不认识啊！”
前面这哥们儿顿时就不解了，一脸疑惑和好奇地问道：“那她为啥要给你送瓶水呢？这么多人，就只送了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顾氏集团觉得我是个可塑之才，想拉拢我？要不你去问问？”龙渊耸耸肩，伸手指了指棚里的方向说道。
那哥们儿一听要他去问，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
“别别别，我可不敢……”
他悻悻地转回身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显然对龙渊这番“鬼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其实龙渊也没说假话，他确实不认识刚刚送水的那个女职员。
但至于这瓶水为何而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帐篷里那位“看戏”看得不耐烦，又心疼他被晒的顾大小姐授意的。
而龙渊会出现在这里，本就是顾清辞要求的，说是拉拢也一点不错。
另一边，女职员送完水后，径直回到帐篷里，对着那位即使坐着也难掩强大气场的年轻女子微微欠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十足的恭敬：
“顾总，按您的吩咐，水已经给龙渊先生送过去了。”
一直看似慵懒靠在椅背上的顾清辞，墨镜后的目光瞬间聚焦，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些，立刻追问道，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现在排到哪儿了？”
女职员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队伍长度，谨慎地回答：
“回顾总，龙先生前面……大概还有三十多个人，进度还算顺畅，应该快了。”
“啧！还有三十多个？”顾清辞那被墨镜遮挡的柳眉顿时就蹙了起来，红唇微抿，显露出明显的不耐。
这细小的情绪波动，却让一旁时刻关注着她动向的薛总监心头一跳。
精明的薛总监立刻捕捉到了老板的不悦，她几乎是瞬间就“领悟”了这情绪的根源——外面那位迟迟未能进来的“特殊应聘者”。
她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献策道：
“顾总，看样子今天同学们热情很高，排队时间确实长了点。您看，是不是我们可以临时再开放一个面试通道？把队伍分流一下，这样效率也能提上来，尽快消化掉排队的人群。”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是从工作效率出发，绝口不提任何私人因素。
顾清辞闻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批准：“可以！就这么办！薛总监，你去安排，尽快！”
“好的顾总，我马上去办！”薛总监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调度人手，临时增开通道。
在她的高效运作下，原本缓慢蠕动的队伍，速度明显加快。
在这番“神操作”下，龙渊的前进速度陡然提升，没过多久，他便随着人流来到了帐篷门口，身影清晰地落入了顾清辞的视线中。
隔着墨镜，顾清辞的唇角无法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愉悦的弧度，如同冰湖上掠过的一缕春风。
她对着身旁待命的薛总监轻轻招了招手，薛总监立刻俯身凑近。
顾清辞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薛总监听着，脸上先是闪过一瞬的错愕，但迅速收敛了表情，随即化为绝对的服从，恭敬地低声回应：
“好的，顾总，我明白了！”
这一幕，恰好被正走到帐篷入口处的龙渊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挑，心里嘀咕：“清辞又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倒也懒得猜了，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呗！
当终于轮到龙渊时，他踏步走进面试区域，刚要在人事专员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手里的简历甚至还没来不及递出去——
面前那位原本准备按流程提问的人事小姐姐，突然站起身，脸上带着比对待其他应聘者更加客气，甚至隐含一丝谨慎的笑容，对他说道：
“龙渊同学，请稍等，我们顾总……她想亲自和您聊聊！”
龙渊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心下哑然：“呵，还亲自上阵了？这是要唱哪出？行吧，那就来吧！”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非常随意地将那份根本没人在意的简历往桌上一放，语气也十分轻松地说道：
“行啊！正好，我也想和她好好‘聊聊’！”
在周围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等着看戏的目光注视下，那道冷冽而高傲的身影终于动了。
顾清辞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龙渊对面的位置前坐下。
黑色西装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线条，即使坐着，背脊也挺得笔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这对小情侣很有意思，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戴着同款黑色墨镜，还都没打算摘掉。
顾清辞伸出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拈起那份薄薄的简历，目光透过深色镜片在上面随意扫了两眼，红唇微启，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评价了一句：
“简历做得不错嘛！”
龙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身体放松地往后靠了靠，坦然道：“还行吧，请别人帮我做的。”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因为他确实没说假话——这份简历，从格式到内容，甚至那略显浮夸的措辞，都是眼前这位正在“面试”他的顾总，亲自操刀的。
也就是说，刚才顾清辞实际上是在夸她自己呢！
“简历做得好，可不代表本人就有真本事。”
顾清辞将简历随手丢回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墨镜后的视线似乎锐利地投向龙渊，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敲打和试探。
龙渊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更加混不吝的姿态，嬉皮笑脸地回应：
“嗐，我觉得吧，简历这东西，做得好看点，主要任务不就是把hR‘骗’过去，争取个面试机会嘛！至于招聘这事儿，说白了，不就是一套你骗我、我骗你的流程吗？你们画大饼谈理想，我们包装自己表决心，互相糊弄，看谁演技更胜一筹呗！”
他这话音刚落，整个帐篷内外，凡是能听到他说话的人，瞬间都石化了，陷入了一片死寂。
尼玛！这哥们儿是哪里来的神仙？也太实诚了吧！
这种大家心照不宣、只做不说的潜规则，怎么能当着面试官，尤其是集团大boss的面，就这么赤裸裸地捅出来呢？
这已经不是贴脸开大了，这是直接把桌子掀了啊！
别人来面试，哪个不是绞尽脑汁说点好听的，拼命刷印象分？他倒好，上来就直接把底裤都给扒了！
老实是好事，但老实过了头，那就是蠢啊！
众人看向龙渊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难以置信，更多的则是怜悯——这哥们，估计连初试都过不了，立马就要被请出去了！
顾清辞听了自己男朋友这番话后，那藏在墨镜后的美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又气又笑地娇嗔骂了一句：
“这个无赖！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但她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精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维持着那副冷淡面孔，仿佛并没有被龙渊的言语所影响。
“oK，简历我也看完了，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吧！”
顾清辞将简历放在了一边，一手托着香腮，缓缓问道：“对于加班，你是如何看待的？”
一旁等候或者看戏的众人一听到这个问题，心里面纷纷有了答案。
核心思想无非是：“我个人并不排斥必要的加班，但我更注重工作效率，反对无意义的低效加班。”
至于怎么用华丽的语言包装这个核心，就看个人的口才和临场发挥了。
然而，龙渊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不按常理出牌”。
只见他非常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用一种探讨商业合作般的、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道：
“在我看来，加班这事儿，得先明确性质。有足额加班费的，那才叫‘加班’，是受劳动法保护的雇佣关系延伸。没有加班费的，那叫‘白干’，是资本家对劳动者剩余价值的无情掠夺。”
他顿了顿，在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中，继续侃侃而谈：
“所以，回到您的问题上来，我能不能接受加班？这其实完全取决于贵公司愿意为此支付多少‘诚意’，也就是加班费。给得足够多，让我觉得我的额外时间和精力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回报，那一切好商量。”
“我这人就是这么庸俗、这么直接，来上班就是为了赚钱，不跟你谈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和福报，就实实在在地惦记着你口袋里的钱。”
龙渊这番话说完，现场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知道这是什么含金量吗？
和顾清辞这样的倾国倾城的美女坐在一起，却能夺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足以表明龙渊对众人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如同炸开的锅，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卧槽！这哥们是真牛逼！我辈楷模啊！”
“牛逼个毛啊！他这样对顾总说话，立马就要被刷掉，浪费机会！”
“至少人家说的是正确的啊！不然按照现在这职场环境，加班都快成理所当然的无偿劳动了，提加班费反而成了异类！他至少敢说真话！”
“行了行了，别吵了，听听这哥们儿后面还要说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
而站在一旁，始终关注着这场特殊“面试”的人力资源总监薛总，此刻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她的嘴角从龙渊开始说话起，就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一直到龙渊说完，那抽动的频率都没能降下来，仿佛面部神经已经脱离了控制。
她在人力资源这个行当里干了这么久，面试过的形形色色的候选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诩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有夸夸其谈的，有紧张结巴的，有过度包装的，也有深藏不露的。
但她敢发誓，她真就没遇到过像龙渊这般……实诚到近乎“莽撞”，却又“理直气壮”到让人无法反驳的“奇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一代年轻人后整顿职场’？天大地大我最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乎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