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刚才那个女人……您认识?”
回到座位上后,唐秘书按捺不住心中翻腾的好奇,再次凑到苏砚跟前,用几乎耳语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刚才苏砚与那位黑色礼服女人那短暂却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绝不仅仅是陌生人之间的礼貌致意。
苏砚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拍卖台上,闻言,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温婉。
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熟悉她的唐秘书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认识!”
苏砚顿了顿,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补充道:“那可太‘认识’了!”
唐秘书敏锐地听出了自家老板语气中那丝隐藏极深的、近乎冰冷的异样,并非愤怒,也非激动,而是一种……过于平静的疏离与复杂。
老板……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旧识。
唐秘书思来想去,结合老板刚才瞬间的眼神变化和此刻的语气,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老板不会和那个女人……不对付吧?甚至可能有过节?
苏砚即便没有侧头,也能感觉到身旁唐秘书心里的好奇与揣测。
她轻轻抬起手,不动声色地在唐秘书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苏砚沉声道:“好了,别在那儿瞎想了。一会儿慈善晚会正式环节结束,你就先回酒店陪墨墨,不用等我,也不用安排车送我。”
唐秘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这是她的职责所在:“那……需要我通知潘助理过来接您吗?”
“不用,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可能要晚一点回去。”苏砚摇摇头道。
唐秘书一听,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自家老板多半是打算在晚会后,单独去找那个女人“聊聊”,这种场合显然不方便有助理或秘书在场。
虽然心里好奇得像是有猫爪在挠,但深知老板性格和界限的唐秘书,立刻收敛了所有探究的神色,恭敬地应道:
“好的,老板,我明白了。”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热情洋溢、富有煽动性的声音通过高质量的音响响彻整个宴会厅。
一件件或珍贵、或独特、或富有意义的捐赠品被礼仪小姐优雅地呈上展台,聚光灯下闪烁着财富与善意的光芒。
竞价牌此起彼伏,叫价声不绝于耳,现场的气氛逐渐被推向高潮。
顾清辞也参与了几轮竞拍,为顾氏集团拍下了几件颇有意义的古董,既做了慈善,也提升了企业形象。
在这个过程中,顾清辞其实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留意着b区苏砚的动向。
以她对过去那个苏砚的了解,她甚至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苏砚可能会在她竞价时故意抬价,哪怕苏砚并不真正想要那件拍品,只是为了给她添堵,恶心一下她。
这种带着孩子气的报复,是曾经的苏砚很可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然而,让她再次感到意外的是——
苏砚确实也参与了几次竞拍,但她的目标似乎是几套当代油画作品,竞拍过程理性克制,从始至终,都没有对顾清辞关注的拍品表现出任何额外的兴趣,更没有做出任何疑似“针对”她的小动作。
苏砚只是安静地举牌,竞拍自己看中的物品,然后适时退出或成功拍下,行为举止无可挑剔,完全符合一位成熟企业家的风范。
这倒是让顾清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又微微松动了一些,同时疑虑更深。
如果是以前那个爱憎分明、情绪外露的苏砚,不抓住这种公开场合的机会,狠狠地针对她一下,那就不叫苏砚了!
可现在的苏砚……她的沉稳,她的克制,她那种仿佛将一切情绪都完美收敛起来的姿态,让顾清辞感到陌生,也让她更加确信,这几年,苏砚的变化,远超她的想象。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是更深沉的谋划,还是真正的成熟?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顾清辞知道,真正的“交锋”,或许并不在台上这些拍品之间,而在晚会落幕后,那尚未到来的私下会面。
她不由得再次将目光投向苏砚的方向,而苏砚似乎也若有所感,也朝她的方向看去。
虽然两人都被中间的一根柱子挡住了,但她俩的视线像是没有受障碍物影响似的,眼神同时看去,又同时收回。
晚会接近尾声,进入了相对自由交流的环节。
灯光变得更加柔和,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着舒缓的乐曲。
不少人开始离席,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进行更私密的交谈,也有些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虽然宴会厅内空调温度适宜,顾清辞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粘稠沉闷,她需要透口气。
顾清辞站起身子,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推开厚重的隔音玻璃门,来到了与宴会厅相连的宽阔露台。
瞬间,夏夜微凉而清新的风迎面拂来,带着城市特有的、隐约的植物气息,吹散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
顾清辞双手优雅地倚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栏杆上,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清脆、规律、不疾不徐的高跟鞋踏地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独处的宁静。
紧接着,一道轻柔又带着几分熟稔的声音在顾清辞身后响起:
“外面的空气果然要比里面的空气好,你说是吧,顾总?”
其实不用听说话声,光听脚步声顾清辞便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但她并没有回头看去,而是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的车水马龙,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啊,充满铜臭味的空气,怎么会好闻呢?对吧,苏总?”
背后的苏砚听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到了顾清辞的身旁,然后,她也学着顾清辞的样子,伸出纤细的手臂,优雅地倚在了同一道栏杆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却共享着同一片夜色与微风。
露台柔和的景观灯洒下朦胧的光晕。
左边,是顾清辞,一袭黑色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那冷艳逼人的五官在夜色中轮廓分明,那双眸子映着远处的灯火,透着疏离与强大的气场。
右边,是苏砚, 一身珍珠白礼服,纯净优雅,宛如月光凝成的仙子。
她的美更偏向温婉清丽,但眉宇间沉淀的阅历与从容,让她在温柔之余,多了几分不容小觑的坚韧与力量。
一黑一白,一冷一温,一个锐利如出鞘的寒刃,一个柔和似深流的静水。
她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已自成一道绝世风景。
露台上精心布置的、用以烘托氛围的名贵鲜花,在她们身旁竟也黯然失色。
花,无疑是美的。
但此刻,花旁的人,却比花更美上百倍、千倍。
夜风轻轻拂过,吹动两人的裙摆与发丝,谁都没有再急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