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炎太庙。
这里是大炎王朝最神圣的地方,供奉着从太祖炎高阳,开始的历代先帝牌位。
此刻,太庙之内,庄严肃穆,香烟袅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神情复杂地看着大殿中央。
在那里,一张由千年金丝楠木打造的棋盘,摆放在正中。
棋盘两侧,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相对而坐。
一边,是身穿九龙袍,面容稚嫩,神情淡漠的小皇帝,炎辰。
另一边,是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神情麻木的安王,炎宏。
一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甚至可能影响国运走向的诡异棋局,即将开始。
安王看着棋盘,心中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炎辰的意图,但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棋局。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张稚嫩却毫无波澜的脸,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爬上心头:
这哪里是下棋,这分明是一场早就定好结局的公开处刑。
炎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在手中把玩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皇叔,不必紧张。朕只是想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他不再看安王,也没有看棋盘。
他只是随手将那枚黑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啪!”
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太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也就在这一刻,炎辰平静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禁军左营副统领,张谦。”
安王炎宏握着白子的手,猛地一抖!
张谦!这是他最核心的心腹之一,也是负责在禁军内部传递消息,制造混乱的关键人物!
他怎么会……第一个就说出他的名字?!
还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炎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判。
“昨夜子时,张谦于府中密室,与其妻弟言:‘大事若成,当取闻人泰而代之,封吾为新任镇西大将军!’”
“朕说的,可对?”
炎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安王,看向太庙之外。
“人证在此,口供在此。”
话音刚落,太庙那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两名如同铁塔般的督察卫缇骑,押着一个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的中年文士,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张谦的妻弟!
安王炎宏看着那个被押进来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墙壁还要惨白!
“不……不可能……”
安王炎宏的身子猛地一僵,那双死死盯着门口的眼睛里,所有的光彩都在瞬间被抽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与惊恐。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险些从坐席上滑落下去。
这怎么可能?!
张谦与其妻弟的密谈,是在府中最深处的密室进行的!
那间密室,墙壁厚达三尺,内外皆有心腹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们的对话,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可现在……这个小皇帝,不仅知道了谈话的内容,甚至连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还把人证直接带到了太庙!
这已经不是洞察人心了!
这是鬼神!这是魔王!
“不……这不是真的……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安王神经质地摇着头,他无法接受这颠覆常理的一幕。
与他的崩溃相比,分列两侧的文武百官更是噤若寒蝉。
胆小的早已面无人色,两股战战;
老谋深算者则悄然低下头,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而王敬忠等一众忠臣,则是激动得浑身轻颤,看向那道小小身影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
如果说,昨日猎场的万兽来朝,是神权的展现,让他们感到了震撼与敬畏。
那么今天,在太“庙这庄严之地,炎辰所展现出的这种“未卜先知、洞察万里”的手段,则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碾压!
在这种力量面前,任何阴谋,任何算计,都显得那么的幼稚和可笑!
“皇叔,”
炎辰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到你了。”
他用白嫩嫩的小手指了指棋盘,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安王炎宏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机械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棋盘。那纵横交错的线条,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吞噬一切的巨网,而他,就是那网中的猎物。
他颤抖着手,从棋盒里捏起一枚白子。
那枚温润的棋子,此刻在他的指尖,却重若千斤!
他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落在哪里,都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这场棋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分胜负的。
这是……一场献祭。
一场用他和他所有党羽的项上人头,来为这位新生的帝王,祭旗的血腥仪式!
在炎辰那戏谑的目光注视下,安王最终还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枚白子,胡乱地,丢在了棋盘的一角。
“啪嗒。”
棋子落下,声音微弱,充满了绝望。
炎辰看也不看棋盘,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便随手从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精准地,落在了另一个位置。
“啪!”
落子声清脆,果决!
“工部营缮司主事,李茂。”
炎辰的声音,再一次冰冷地响起。
随着这个名字被念出,官员队列之中,一个穿着工部官服的中年官员,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李茂!正是他!
安王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攥紧!
李茂是他埋在工部的一颗重要棋子,负责为他的私兵,提供武器和装备!
炎辰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带一丝感情。
“三日前,李茂以修缮皇陵为名,从官仓支取官银三万两。实则,用以暗中购买桐油、硫磺、猛火油等违禁之物,共计百余车,尽数藏于城西一处废弃民宅之中,意图在发动叛乱之时,于京城各处纵火,制造混乱。”
“清单在此,赃物在此。”
炎辰的话音刚落,侍立在他身后的老太监陈无病,便迈着小碎步,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