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年的那个活泼冲动的小丫头,如今也已步入而立之年有余。
绮里小媛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她早已褪去了全部的青涩与毛躁,身材依旧挺拔矫健,但眉宇间沉淀下来的,是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与干练。她的“沉山锤法”已臻化境,刚猛之中更添几分举重若轻的圆融,灵力修为也日益深厚,放眼天下,能稳胜她之人已屈指可数。
更重要的是她心性的成熟。多年的独自历练、领导小队作战、协助大姐管理宗门事务,让她处理事情变得周全稳妥,思虑深远。她不再是那个仅凭一腔热血就往前冲的少女,而是懂得了权衡、谋划、以及担当。她既能以雷霆手段清除邪佞,也能以耐心细致教导新入门的弟子,在衡道山内外都赢得了极高的威望。弟子们敬她、爱她,也略带敬畏地称她一声“小师叔”或“媛师姐”。
在个人情感方面,她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立与洒脱。石猛、林晨风等伙伴虽与她情同手足,时常往来,却始终未能有人与她碰撞出超越友谊的火花。她似乎将大部分的热情与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炼、守护衡道山和行侠仗义之中。对于大姐和阿默偶尔的打趣,她也只是爽朗一笑,并不放在心上,仿佛真的应了她那句“打得过我再说的”戏言。
而葛清霏看着妹妹如此出色的成长,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她已年近六十,虽然修为精深,容颜未见衰老,但多年操劳以及早年重伤的底子,让她更倾向于将舞台交给年轻人。她早已在心中盘算,就在自己六十岁生辰前后,便将衡道山掌门之位正式传给绮里小媛。
在她看来,小媛如今无论是实力、威望、心性还是对宗门事务的熟悉程度,都已完全能够胜任掌门之职。她自己则可以从繁琐的日常事务中解脱出来,更多地专注于闭关潜修、参悟更高境界,或是作为定海神针,在幕后为小媛保驾护航。她相信,衡道山在小媛的带领下,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未来。
如今的衡道山,在姐妹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根基愈发稳固,声名日益显赫(虽仍属隐世范畴),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后继有人的气象。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平静而充满希望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唯有阿默知道,他悄然离去的时刻,正在一步步临近。他看着愈发成熟可靠的小媛,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必须在离开之前,确保她们姐妹,确保衡道山,能够真正地、独立地屹立于这天地之间。
在绮里小媛正式步入三十五岁后的第一个年头,一场庄严而喜庆的仪式在衡道山之巅、驭界枢的主平台上举行。
这一日,阳光璀璨,云海为毯。所有衡道山弟子、执事、长老皆身着正式礼服,整齐列队。平台中央设起了香案,供奉着衡道众历代先贤的灵位。
葛清霏,时年六十岁,却因修为精深加之阿默常年以灵药为她调理根基,看上去依旧如同三十许人,风姿绰约,只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掌权者的威严与岁月沉淀下的智慧。她身着庄重的玄色掌门服饰,神色肃穆而欣慰。
绮里小媛则站在她面前,同样身着象征继承人的礼服,身姿挺拔,眼神坚定,早已褪去了全部稚气,周身散发着沉稳可靠的气息。
葛清霏面向众人,声音清朗而蕴含灵力,传遍整个山巅:“今日,吾以衡道山第二代掌门之身份,在此宣告:吾妹绮里小媛,天资卓绝,心性坚毅,多年来匡扶正义,守护山门,功绩卓着,众所共睹。其德其能,皆足以担当大任。自今日起,吾将掌门之位,传于绮里小媛!望其恪尽职守,光大宗门,守护苍生!”
说罢,她亲手将代表掌门信物的——一枚古朴的、蕴含着特殊空间波动的衡道令,以及一柄缩小版的、传承已久的“沉山”玉锤,郑重地交到了绮里小媛手中。
绮里小媛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信物,朗声道:“绮里小媛,谨遵掌门谕令!必不负大姐与诸位厚望,竭尽全力,守护衡道山,守护我等秉持之道!”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决心。
在场所有门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参见绮掌门!愿追随掌门,光大宗门!”
礼成,钟鸣九响,悠扬的钟声在衡道山间回荡,宣告着新时代的开启。
往后的一段时间,葛清霏卸下重担,更加专注于自身修行与享受生活,她依旧青春靓丽,状态甚至比操劳时更好。这自然离不开某位“专属药师”常年提供的、效果匪夷所思的养颜固本丹药。她时常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时光仿佛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心态也愈发年轻豁达。
而相较于她们姐妹仿佛被岁月格外眷顾,一旁的阿默就显得格外“异常”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过去,他的容貌、神态、乃至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未曾有过任何变化,真正意义上的一尘不变。
终于有一天,姐妹俩忍不住凑在一起,围着阿默,上下打量,眼中充满了好奇。
“阿默,”葛清霏率先开口,语气探究,“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我和小媛好歹还有些变化,你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变老?”
绮里小媛也用力点头附和:“对啊对啊!连根白头发都没有!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永葆青春的秘方瞒着我们!”
阿默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忽然瞪大了那双空洞的白瞳(虽然看不出眼神,但努力做出了凶恶的样子),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仿佛大反派般的语气沙哑地说道:
“哈哈哈~~~你们……你们竟然发现了?!”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故意散发出一点危险的气息(控制在刚好能吓唬人的程度):“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都要死!!!”
现场沉默了两秒。
葛清霏眨了眨眼,非常配合地后退半步,抬手掩唇,做出微微吃惊的样子。
绮里小媛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肩膀开始微微抖动。
然后……
“噗嗤……”不知是谁先没忍住。
紧接着,绮里小媛直接捂着肚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阿默……你……你这是什么蹩脚的反派台词啊!哈哈哈!”
葛清霏也维持不住害怕的表情了,无奈地笑着摇头,一本正经地点评道:“气势……嗯,勉强算足了吧。不过味道不对,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有点……好笑。”
阿默看着眼前笑作一团的两人,努力维持的狰狞表情瞬间垮掉,无奈地哒了哒嘴,叹了口气:“……有这么假吗?”
“非常假!”绮里小媛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肯定道。
阿默摇了摇头,放弃了“灭口”的打算,只能如实道:“好吧好吧……我的秘密就是这个了~”他摊了摊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好像……确实不会衰老。大概就这样了。”
这个答案虽然惊人,但结合他一直以来深不可测的表现,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
葛清霏若有所思,问道:“那你……岂不是已经生活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阿默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那双白瞳望向远方云海,仿佛穿透了无尽时光。
绮里小媛也止住了笑声,看着阿默,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好奇,有惊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长生不老,听起来很美好,但若真是孤身一人行走于漫长时光中,或许……也并不全是快乐吧。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却也更添了几分家人般的理解与包容。阿默的秘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融入了衡道山温馨日常的一部分。
阿默缓步走到刚刚继任掌门、脸上还带着些许仪式后的庄重与兴奋的绮里小媛面前。他的动作看起来与往常那般,自然而然地抬起手,似乎又要去揉一揉她的脑袋。
然而,就在他的掌心距离绮里小媛额头还有半寸之遥时,却并未落下,而是虚悬其上。
绮里小媛疑惑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自己摸了摸额头:“怎么了,阿默?我头上沾东西了?”
阿默没有回答,只是那虚悬的掌心之中,一枚古朴玄奥、散发着淡淡净化气息的符咒虚影悄然浮现——正是当年他初登驭界枢时,用于驱散瘴妖的那枚古符的精华所凝!
只见那符咒虚影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白光,随即悄无声息地印入了绮里小媛的眉心之间!
“嗡……”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绮里小媛只觉得额间一凉,一股清正平和、却蕴含着无上净化之力的能量瞬间涌入她的识海,与她自身的灵力完美融合,随后那符咒的光晕便彻底隐匿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绮里小媛惊讶地感受着体内那新增的、如同最坚实屏障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