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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烨虽已远离朝堂权力中心,只挂着虚衔,但因着西北军功和辅政旧臣的余威,加之与新帝之间那份微妙而持续的信任,他在汴京乃至整个大周朝的影响力并未真正消散。时常仍有旧部、同僚乃至朝廷使者,不远千里来到这乡间庄园,或请教军务政事,或传递朝中动向,或单纯只是拜会叙旧。

起初,顾廷烨尚能保持着一种超然的心态,以局外人的视角冷静分析,给出建议,仿佛只是暂时歇脚的雄鹰,依旧关注着天际的风云变幻。明兰也理解并支持着他这种与过往事业的连接,细心打理着往来人情,将庄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经历了盛长柏被构陷的风波之后,顾廷烨渐渐发现,自己对那座繁华帝都、对那片波谲云诡的权力场,生出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疏离。

那些来访者带来的消息,越来越频繁地触动他心底那根厌倦的弦。不是东南水师克扣军饷导致兵士怨声载道,就是西北边贸官员与豪强勾结盘剥商旅;不是中枢衙门为了一项政令的归属争得面红耳赤、置国事于不顾,就是某地又出了冤案,只因苦主无权无势,求助无门……

他仿佛能看到一幅巨大的、精致却又腐朽的画卷,无论他当初如何奋力涤荡,总有新的污浊从看不见的角落滋生蔓延,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他当年在金殿之上,为先帝、为新帝剖析时政、筹划边疆时的雄心壮志,在这一次次令人失望的消息中,渐渐蒙上了尘埃。

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那种根植于人性深处的贪婪与倾轧。他能平定外患,能整顿吏治,却无法改变人心。即便他此刻身在朝堂,又能如何?无非是陷入新一轮无休止的争斗、平衡与妥协之中,耗尽心力,最终或许能取得些许微小的进展,但相对于整个庞大的官僚体系和积重难返的沉疴,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开始更长时间地待在庄园里,有时一整日都在书房临帖,有时则策马去郊外漫无目的地奔驰,直到筋疲力尽。他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即便与明兰和团哥儿在一起时,笑容底下也似乎藏着一丝难以驱散的阴霾。他会看着窗外蓬勃生长的“知否女学”出神,听着里面传出的稚嫩而充满希望的读书声,眼神复杂,既有欣慰,也有一种深深的感慨。

明兰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顾廷烨。他外表冷硬,内心却极有原则和抱负。这样的人,要么在战场上、在朝堂上挥洒热血,实现价值;要么,就只能忍受理想与现实巨大落差的煎熬。显然,如今的顾廷烨,正陷入后一种困境。

这夜,又一位从西北回来的旧部来访,痛心疾首地讲述着边军中被安插进的某些勋贵子弟如何目无法纪、欺凌同僚、克扣粮饷,却因背景深厚而无人敢管,最终导致一支精锐小队在执行任务时因内讧而几乎全军覆没的惨剧。旧部言辞激愤,期望老上司能想办法向朝廷进言。

顾廷烨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深沉如夜。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仔细询问了细节,然后安抚了旧部,承诺会酌情反映。

送走客人后,他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漆黑的天幕,久久不语。夜风吹起他的衣袍,背影显得格外孤寂寥落。

明兰拿着一件披风走过去,轻轻为他披上。 “风大了,回屋吧。”她柔声道。 顾廷烨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沙哑地开口:“明兰,你说……我们当年在禹州,在西北,拼死搏杀,涤荡污秽,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继续肆无忌惮地蛀空这座江山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 幻灭。

明兰心中一震,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温言道:“自然不是。你们当年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住这片土地不被外敌践踏,是为了让百姓能有一条活路。你们做到了。至于后来的事……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天下之大,非一人一世所能彻底清明。”

她顿了顿,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声音更加轻柔,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仲怀,你已尽了你的力,问心无愧。有些担子,终究要交给后来的人去扛。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