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市之策既定，各项准备工作便紧锣密鼓地展开
陈飘和楚河作为总负责人，自然需要亲赴边境，实地考察，选定互市地点，并与王保保引荐的草原部落代表进行初步接触
这一次北上，队伍颇为庞大
陈飘带着蓝挽歌，楚河领着伊难珠，美其名曰实地考察边塞
朱高煦负责安全警戒，带着一队精锐护卫，朱瞻基作为实习生跟在二叔身边学习
此外，还有户部，兵部派遣的若干属官，以及王保保及其部分旧部作为向导和联络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应天，沿着官道向北行进
时值春夏之交，沿途风光与江南水乡迥异，渐渐显露出北地的雄浑与开阔
蓝挽歌和伊难珠共乘一辆马车，时而低声交谈，倒也不觉寂寞
男人们大多骑马
陈飘和楚河并头而行，看着前面朱高煦和朱瞻基叔侄俩时不时策马奔驰，激起一路烟尘，不由得相视苦笑
“年轻真好啊，精力旺盛”
楚河打了个哈欠
陈飘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朱瞻基那挺拔而充满活力的背影上，心中微微一动，策马靠近了些，与朱瞻基并行
“瞻基，这次北上，感觉如何？”
陈飘随口问道
朱瞻基转过头，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北地风光壮阔！与应天大不相同！心胸都开阔了许多！”
陈飘点点头，状似无意地又问了一句
“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宣德朝那边，子嗣可有眉目了？皇后……是姓孙吧？”
提到这个，朱瞻基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带着年轻人谈及家事的些许腼腆和骄傲
“那可不！若微她已有身孕，太医说脉象平稳，约莫再有几个月便要临盆了”
他口中的若微，正是太子妃孙氏，历史上的孝恭孙皇后
“哦？恭喜啊！”陈飘笑道
“即将为人父，感觉如何？”
朱瞻基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自是欣喜！只盼他能平安降生，健健康康，若微她性情温婉，定能教导好孩子”
他对孙若微显然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浓浓的戏谑
“教导好？嘿嘿，大侄子，你知不知道，在咱们那儿，别人背后都怎么称呼你那个好大儿？”
朱高煦不知何时放慢了马速，凑到了旁边，脸上挂着坏笑
朱瞻基眉头微蹙，看向二叔：“二叔何意？”
朱高煦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
“大明战神！听说过没？还有个好听的名头，叫——瓦剌留学生！”
“大明战神？”
朱瞻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
战神这个词从自己这位向来不着调的二叔嘴里说出来
绝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后面那个瓦剌留学生，更是带着一股刺骨的嘲讽意味！
他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看向朱高煦
“二叔！你此话何意？”
此时的朱瞻基，已经登基，这一沉下脸，竟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朱高煦却浑不在意，反而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陈飘，挤眉弄眼
“老陈，东西带了没？给咱们的宣德皇帝陛下看看呗？让他见识见识他那位好圣孙和他那位温婉的太子妃，将来能整出多大动静！”
陈飘看着朱瞻基那瞬间变得难看和带着一丝惊疑的脸色
又瞥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楚河，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了明史，默默递给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着那本看似普通却透着不祥气息的书册
又看了看陈飘严肃的表情和朱高煦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心脏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书册，手指有些发颤地翻开了书页
楚河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草茎，含糊地指点
“喏，翻到英宗睿皇帝部分，就是朱祁镇那儿……还有他老娘孙太后的光辉事迹，前面后面都看看……”
朱瞻基独自一人骑着马，低着头，全身心地沉浸在那本记载着未来的史书之中
起初，他的脸色只是凝重
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捏着书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看到上面记载着，自己英年早逝后，年仅九岁的儿子朱祁镇继位
他看到自己那位性情温婉的太子妃孙氏，是如何在他死后，与宦官王振勾结，把持朝纲，架空辅政大臣
将自己的儿子宠溺成一个不谙世事，只知玩乐的昏聩之君！
他看到朱祁镇是如何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效仿祖辈亲征，在土木堡葬送了五十万大明精锐，包括随行的数十名文武重臣！他自己更是成了瓦剌的俘虏！
他看到大明国势由此中衰，看到北京城危在旦夕
看到他的弟弟朱祁钰被迫临危受命，于谦等人艰难支撑……
而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指向了他那位贤内助的溺爱和纵容
以及他本人……或许在择偶和教子上的失察！
“砰！”
朱瞻基猛地合上了书册，发出一声巨响！他抬起头
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那眼神中的愤怒，耻辱，不敢置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射出来！
“妖后！孽障！！”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扭曲！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劈向路边的一棵小树！
“咔嚓！”小树应声而断！
“回宣德朝！朕要回去！！”
朱瞻基状若疯魔，挥舞着长剑，厉声咆哮
“朕要亲手杀了那妖妇！还有那个……那个废物！那个让祖宗蒙羞，让大明险些倾覆的孽障！朕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沉稳气度
完全被那残酷的未来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爷爷呕心沥血打下、父亲兢兢业业守成的基业
差点毁在自己儿子和女人手里，他就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去，将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
周围的侍卫们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紧张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皇太孙
朱高煦抱着臂膀，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陈飘和楚河见状对视一眼，策马来到朱瞻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