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车站挤满了人,行李箱滚轮划过地面的咕噜声、亲友间的叮嘱声、广播里的检票通知交织在一起,把离别的氛围拉得满满当当。林溪手里攥着去南方的火车票,指尖被纸边硌得有些发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江翊身上,心里满是不舍。
今天是他们分别的日子,她和陆知行要搭乘这趟列车前往南方,而江翊则要坐下午的火车回北方理工。苏晓晓和学长特意赶来送行,几个人站在候车厅的角落,气氛里藏着说不出的怅然。
“溪溪,把这个拿着。”江翊突然开口,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浅灰色的信封,递到林溪面前。信封很普通,边角却被仔细修剪过,正面没有署名,只在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橘子味软糖图案——那是高中时他总塞给林溪的零食。
林溪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厚实的纸张,能隐约感觉到里面信纸的褶皱。“这是什么呀?”她好奇地晃了晃,想拆开看看。
江翊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此刻变得格外认真。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混在车站的嘈杂声里,却清晰地传到林溪耳中:“别拆,到了大学再看。”
“为什么呀?现在看不行吗?”林溪皱了皱鼻子,像高中时那样跟他撒娇。她总觉得江翊藏着些小秘密,每次都爱吊人胃口。
旁边的陆知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既然江翊这么说,你就听话,到了学校再拆也不迟。”他说着,悄悄往林溪身边挪了挪,顺手帮她拎过沉甸甸的画具包,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暖意。
江翊瞪了陆知行一眼,又转头看向林溪,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喙:“就当是我给你的入学礼物,必须等你踏进南方美院的校门再看。要是提前拆了,以后你画稿乱了我可不管帮你整理。”
这话带着熟悉的调侃,林溪却莫名觉得鼻子发酸。她知道江翊是刀子嘴豆腐心,高中三年,她画稿乱得像一团麻时,总是他趁着课间,默默帮她按时间顺序叠好;她找不到画笔时,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被埋在画纸下的笔杆。
“知道了,”林溪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的内侧口袋,那里还放着她最珍视的小画本,“我保证,到了南方美院就拆开看。”
江翊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好几包北方的果干:“这个给你,南方的零食肯定没我们北方的实在,想家了就吃点。还有,别总熬夜画画,你那胃,再折腾迟早出问题。”
“知道啦,江翊妈妈。”林溪笑着接过密封袋,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转头看向苏晓晓,两人抱在一起,哽咽着说不出话。
广播里响起了检票通知,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短暂的温馨。陆知行拍了拍江翊的肩膀:“我们走了,你在北方也好好的,别总泡在实验室,记得按时吃饭。”
“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江翊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可林溪却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舍。他突然张开双臂,给了林溪一个大大的拥抱,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
“到了那边好好画画,要是陆知行欺负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远程黑了他的电脑。”江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溪被他逗笑了,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你也是,别总熬夜编程,奶奶还等着你来陪呢。放假我和知行去北方看你,你得请我们吃烤羊腿。”
“必须的,管够!”江翊松开她,又和陆知行握了握手,“溪溪就交给你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照顾好她,我可不饶你。”
陆知行郑重地点头:“放心,我会的。”
检票口前排起了长队,林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知行往前走。江翊站在原地,朝着她挥手,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她走进检票口,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向后倒退。林溪坐在靠窗的位置,陆知行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帮她整理着散落的画纸。她忍不住摸了摸帆布包的内侧口袋,那里的信封像一块小小的暖石,隔着布料传来安心的质感。
“你说江翊在信里写了什么?”林溪忍不住跟陆知行念叨,“会不会是写了很多高中时的糗事,想让我开学第一天就笑出声?”
陆知行放下画纸,看着她好奇的样子,眼里满是温柔:“不管写了什么,都是他的心意。等你到了学校拆开,记得跟我分享。”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温润起来。从北方的枯黄,到南方的翠绿,树叶愈发繁茂,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湿润的水汽。林溪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和村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高中三年的画面。
她想起高一第一次在数学课上画江翊的侧影,被他发现后追着跑了半个操场;想起高二运动会,她摔倒后,江翊和陆知行同时冲过来扶她;想起高三模考失利,江翊把整理好的数学错题本偷偷塞进她抽屉,还在扉页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那些细碎的瞬间,像星星一样,缀满了她的青春。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抵达了南方的城市。走出车站时,温暖的风扑面而来,带着花草的清香。陆知行拎着大部分行李,坚持要先送林溪到南方美院。
南方美院的校门比照片上更有气势,红色的建筑搭配着爬满藤蔓的围墙,门口的雕塑充满了艺术气息。新生报到处挤满了人,陆知行陪着她办完入学手续,又帮她把行李搬到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靠窗的位置采光极好,林溪一眼就喜欢上了。陆知行帮她铺好床,整理好画具,又给她买了午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叮嘱她:“拆了信记得告诉我。”
宿舍里的其他室友还没到,房间里静悄悄的。林溪坐在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她终于从帆布包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浅灰色的信封。
指尖抚过右下角的橘子软糖图案,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字迹是江翊特有的工整字体,带着几分棱角。
溪溪: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站在南方美院的校园里了吧?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高中三年,我们好像总是在拌嘴,你嫌我烦,我嫌你画稿堆得乱七八糟,可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我却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还记得高一第一次见你,你在画室里画梨树林,阳光落在你身上,你连画笔都握不稳,却还是倔强地一遍遍修改。我当时觉得你挺傻的,后来才发现,你对画画的热爱,是我从未见过的执着。
高二那次美术比赛,你画的《老槐树》得了一等奖。上台领奖的时候,你紧张得声音都在抖,下台后却抱着我哭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只能把口袋里的橘子软糖都塞给你。其实我想说,你的画真的很好,好到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高三的时候,我知道你担心考不上南方美院,每天都熬到很晚。我不敢跟你说太多鼓励的话,只能帮你讲数学题,给你带零食,希望你能轻松一点。查分那天,你哭着说考上了,我比自己考上北方理工还开心。
我放弃清华,选择北方理工,不只是为了奶奶的病。其实我也怕,怕离你们太远,怕以后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我知道,你属于南方的画室,知行属于能陪着你的地方,而我,需要留在北方,守护好我的家人。
你总说我以后会成为厉害的程序员,其实我最大的愿望,是开发一款专门帮你整理画稿的软件,让你不用再为那些乱糟糟的画纸发愁。现在这个软件已经有雏形了,等完善好,我第一个发给你。
到了南方美院,要好好画画,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熬夜,记得按时吃饭,胃不舒服就多喝热水。知行是个靠谱的人,他会照顾好你,但要是他欺负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还有,别总惦记着我,我在北方理工挺好的。放假的时候,你们要是有空,就来北方看看我,我带你们吃遍所有好吃的,逛遍我们学校的实验室。
最后,祝你永远热爱画画,永远保持眼里的光。愿你在南方的阳光下,画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永远是你后盾的江翊
x年x月x日
信纸的最后,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依旧是那个橘子味软糖的图案。林溪看着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在信纸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翊非要让她到了大学再看这封信。信里藏着他笨拙的关心,藏着他不愿言说的不舍,藏着属于他们之间最珍贵的青春回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拆信了吗?江翊写了什么?”
林溪擦干眼泪,回复他:“写了很多高中的事,还有他对我的祝福。等你有空,我念给你听。”
发送完消息,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信封里,和那个装着果干的密封袋一起,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她拿起画笔,在画本上画了一个咧嘴笑的小人,手里拿着橘子软糖,旁边写着:“谢谢江翊,最好的朋友。”
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南方美院的校园里,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林溪知道,这封信会成为她在南方最珍贵的宝藏,而远方的江翊,也会像信里说的那样,一直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她握紧画笔,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未来的日子里,她不仅要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也要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友谊,在南方的阳光下,画出更温暖、更明亮的作品。而那封被叮嘱“到了大学再看”的信,会像一束光,照亮她整个大学时光,甚至更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