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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1章 重归来路(9)三合一

重归来路(9)

都到了如今了, 那些事说不说的,其实意义都不大了。

洞房花烛, 四爷就那么提了一句。具体的,他一句都没问。

可就是这没问, 才叫林雨桐心里更不是滋味,紧紧的抱着他, 一下都舍不得松开。

四爷给予她这份尊重, 她要是再说什么,解释什么, 那才真是看轻了四爷, 亵渎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和信任。

四爷又是摩挲她的头发, 又是摩挲她的脊背, 交代明儿要应对的事。

别人说的贾数钱氏, 那都是别人嘴里的。但到底如何,林雨桐还是更相信四爷。

今儿拜堂的时候,盖着盖头也没见着。不过进了洞房之后, 贾家也没有别的人进来过。反倒是尤氏和王熙凤安排了人,叫给送了可口的吃食之类的, 给了安置。

林雨桐听着, 摸他的身上,一点肌肉都不见, 可见这一年里, 吃的也未必顺心, 穿的也未必就如意。先就心疼了。

早上起来, 先把嫁妆里带来的衣裳给四爷换上,这才觉得顺眼多了。

十六岁的少年,瘦高的个儿,只怕以后还有的长。倒是林雨桐自己,养的白白的肥肥的,发育的很是喜人。

两口子去上房请安,钱氏欢喜的什么似的,也跟乡下的妇人似的,先盯着林雨桐的屁股瞧,越是瞧越是脸上的笑意浓。

早饭都没摆上桌呢,贾数就迫不及待了:“……今儿就走吧……”

急着住到城外去。

昨儿腊月初六,明儿腊月初八。这就算是入了年了。这大年下的,说走就走?

“二十九不得祭祖吗?”四爷这么问。

然后人家也说了:“往年身上不好,这不也没去吗?敬老爷二十九得回来,我好替他看着道观不是?如今你成家了,是个大人了。你顶门立户了,我就不去了。”

钱氏搅着帕子也不说话。祭祖女人家也该去的,家里的主妇按道理没有特殊情况都得去。可钱氏怕见人啊,从来都不去。如今家里的老爷说要走,她就点头:“之前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装了车就能走。不麻烦的!”然后扭脸看林雨桐的时候,眼神还有些小心翼翼和讨好。

邵华还担心进门来,这婆婆不是个明白人不好相处。其实她是压根惧怕跟儿媳妇相处的吧。

今儿其实是要回门的,好些个同族的婶子嫂子都来帮忙了。像是五嫂子,就是那个廊下住着的,贾芸的妈。还有贾芹的娘周氏,贾菌的娘娄氏,包括贾璜的妻子金氏等等的人。

结果人家来了,这边公婆闹着要出门。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谁都劝不住。

那行吧,这边新媳妇的见面礼都没给,急匆匆的就上了马车,后面跟着拉箱笼的,再配上两房的下人。林雨桐干脆叫四爷亲自去送了,她在家招呼人算了。

因此,今儿是没能回门的。打发人跟余梁禀报了一声,又叫人给贾府里送了信儿,就说今儿不能过去了。

反倒是没人说这两口子的不好。

家里,林雨桐叫贾瑕去支应男客,她自己带着幼娘,在里面应酬。有长辈了,指点幼娘去见礼,忙活的就是这些事。

好些人都说:你这媳妇不好当。

婆婆管事的,媳妇难当。这媳妇一进门,婆婆就离家的,也属于罕见。

把人都打发了,四爷赶在天擦黑才回来。

第二天又是腊八,晚上得熬一晚上的腊八粥,赶在天亮之前,给这个送给那个送的,还得另外派人给贾数和钱氏再送去。

腊八,好歹是过节呢。

如今家里就主子四个,贾瑕和幼娘对这个嫂子,说实话,真没有什么了解。俩孩子挺拘谨的。爹妈在家,不管是不是哥哥当家,在家里呆着都是理直气壮的。可这爹妈一走,他们一下就觉得跟客人似的一样。一说开饭,就早早的过来等着。见了哥哥嫂子,赶紧起来见礼。叫坐了,才敢坐下。

四爷就说:“这是做什么,自己家里,想如何便如何。”

林雨桐也笑:“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叫丫头小子传话就是了。”

两人应着,谁也不敢当真。

日子过了两天,两人觉得,其实自己不用张嘴的。反正是样样都有人替自己想到前头去了。贾瑕在外面的书院念书,中午送来的饭食,必然是在马车上的炉子上热着的,到手里还都是热滚滚的。汤汁都是用砂锅放着的,看着粗笨,可吃到肚子里暖和啊。自己的娘都想不到这么周到。幼娘这边呢,也有贾琼的妹妹四姐儿,贾(王扁)的妹妹喜鸾,借口过来找她做针线,其实就是来瞅新娘子的。这两人之前从来没找幼娘一处玩过,因着钱氏不交际,因此,幼娘也不会出门交际。来了俩姑娘过来玩,她先紧张了。

林雨桐陪着她接待客人,各色的果子摆着,好茶奉着。说的都是些花样针线的话。很快,幼娘就能简单的搭上话了。林雨桐也看了,这俩姑娘家家境也不是多好,穿的也都是细棉布的衣裳。手里的针线从来都是不离手的。性子又憨实,倒也能来往。只叫几个姑娘玩。到了饭点又正儿八经的留客。

于是,这俩姑娘见天的往这边跑。她们家哪怕是疼闺女,可也没有说屋里的炭盆点的热热的,还不是一样坐在炕上捂着做针线。这边就不一样了,改造以后的房子,在屋里穿着夹袄都热的慌。

这么来往起来,小姑娘也都活泛了。幼娘见嫂嫂确实没烦,才又放心下来。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家里安顿好了,两口子的日子才算是步入正轨。

四爷和林雨桐商量着以后的事,就说这以后的产业该怎么添置。

经商固然是好,但其实如今这商业,往往比较费心。下面没有靠得住的管事,就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最靠谱的办法还是买地。近处没有,就往远处买。

靠着经商发起来的,往往是长久不了的。就像是薛家,再怎么富有,还是得靠着有权势的。所以,到了这个年代,不要想着靠商场上那些叱咤风云。赚的再多,其实都是给别人赚的。等站的高了,愿意给你赚钱的人就多了。

两人在这事上有默契。要说来钱的产业,那就是开个酿果酒的作坊,然后把陪嫁来的铺子全都改成酒铺。零散卖酒或是往出批发酒。但这都是得从明年才能开始做的事。

四爷呢,有前夫哥比着,人家是伯爷侯爷的,他怎么着也不能只是贾家的旁支吧。

所以,科考,是他必要走的路。

他打算明年下场了,却说:“如今这朝局有些奇怪。”

当时的林雨桐对朝局这东西,知道的并不多。如今再回头看,发发现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看什么都是云山雾罩的。当时以为是明白了,其实现在回想,明白了个屁。

如今想来,没有四爷,就没有如今的自己。

她这么跟四爷说,四爷难得的又感慨了起来:“你何止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

把林雨桐给肉麻的,想笑又怕他恼了。

正说话呢,那府里来人,只说是老爷找。

来请四爷的。

进了内室换衣服,林雨桐才问道:“贾政找你干什么?”

能为了什么?

写字罢了。

这不是年下了嘛,各处的对联,除了圣上御赐的需要张贴在正堂以外,别处的都得另外写。往年都是府里的文书先生写的,今年是死活看不上文书先生写的字了,一说写东西,这必然是要叫四爷写的。写字本也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去就去吧。

坏处就是贾政特爱显摆,动不动就叫四爷去陪客,占据了很多时间。而好处呢,是家里的笔墨纸砚都不用另买,全是最好的。

贾瑕爱的什么似的,从林雨桐讨要,说要送师傅。

林雨桐给单准备了四色礼,叫去了。

除了这个好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便是四爷认识了不少人,也不尽然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如今私下里开始来往的,其中就有一个姓胡的先生。

林雨桐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真不记得。”她见四爷很郑重的交代,就不由的想了一遍,真就想不起来。

“说姓胡,你记不起来。”四爷就问:“山子野,这个名号可听过?”

啊!

大观园的设计师!

想起那个园林,林雨桐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真真的顶级园林设计师。”

难怪跟四爷两个人,见了一面,就成了莫逆了。

老先生一身布衣,闲云野鹤一般。林雨桐亲自下厨,端了好酒。难得有个跟四爷还能聊得来的人,林雨桐当然特别重视的对待了。

谁知道老先生来了不光是找四爷闲聊切磋的,还是为了请四爷帮忙的。

这位老先生之前答应了江南好几家,要给设计园子,结果忠顺王又要修园子,还是皇上准了的。又转眼找到了他这里,那就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了。于是,就把江南那边园林设计的事,给四爷了。四爷弄完,给他看了,要是行,就算是交差了。

林雨桐以为就是盐商要修园子,却怎么也没想到,里面还有江南甄家的事。

这一个图下来可不便宜,少说都在一万两。而山子野给四爷送来了五份,其中就有甄家的一份。甄家那份,出价儿就是三万。

于是,四爷开始闭门‘读书’了。因为有甄家的事,四爷不露面,跟山子野说好了,若是可用,没堕了他的威名,就只管用山子野的名义就是了。坚决不要说里面还有他的事。

山子野极有名望,交际也广。当然知道这里面的事了。说不说出去,就肯定不说出去。

林雨桐就说:“咱们也不急着用银子,这有些活接了也就接了,不想接就不接呗。”何必这么辛苦。

四爷未必觉得辛苦,他说林雨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子野跟工部跟内务府的匠作坊,关系莫逆。”

哦!原来是想靠这个关系往工部靠啊!

有时候,工部比起其他各部,相对来说,安全的多。

他这么一说,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四爷如今干的这些个,她帮的上忙,所有需要算的东西,都是她过手的。有时候设计是在设计师的脑子里的,但这其中的数据,却是极为庞大的数据。在后世有电脑建模的基础上,许是没那么困难。但以如今的条件看,最复杂最费时间的,反而是这一块。

也就是说,林雨桐其实是负担了大部分的工作的。

两人用了半个月是的时间,把甄家的图纸给做出来了。借着送年礼的名头,给山子野给送去了。送到了四爷就不管了,这验证完,最快他也得到正月底的。

半月晃过去,这不是就过年了嘛。

年前得祭祖的。半夜就都得起来。

林雨桐给四爷做了一身宝蓝的袍子,白狐狸皮的领子袖口。而贾瑕了,年岁还不大,干脆做了一身大红的,没那么多繁复的花纹,简简单单的,配了一条银腰带。给幼娘穿的也是跟福娃似的,脑袋上绑着金铃铛,俏皮的很。

她自己,也往富贵上打扮。玫红的裙袄,银线勾出来的花纹,手上的金镯子玉镯子,戒指。头上的凤簪,耳朵上的宝石。

这一打扮,初一见面,王熙凤就先是挑剔的看,然后眉头轻挑着:“哎呦!我倒是谁呢?这不是珩大奶奶嘛。大奶奶万福金安!”说着,装模作样的给林雨桐行礼。

林雨桐也学个她的语气:“给琏二奶奶请安,二奶奶金安万福。”

两人面对面的,都不像个正经人的样儿。

屋里人就哈哈的笑,王熙凤就起身斜眼看林雨桐:“要么人说做姑娘的时候尊贵,这嫁了人就不招人待见呢,你瞧瞧,以前还当是个好人,如今竟又是个泼皮……”

林雨桐拉她:“我的嫂子嗳,咱们大哥休说二哥,给老祖宗请安是正经。”

薛姨妈在一边赔笑:“真真是,初一看,像是府里大姑娘的同胞妹子。如今这嫁了人再看,竟是活脱脱一个凤哥儿。我这要不是知道嫂嫂当年只生了凤哥儿一个丫头,还真当多了个双胞妹子呢。”

林雨桐没想到薛姨妈也在,过去见了礼。

说笑了一会子,就得往东府那边去了。薛姨妈带着人送到了二门上才返回。

这祭祖可是个受罪的活。像是嫡枝,差不多还能挤在祠堂里面。但是像是旁支,就得在外面了。人家跪,自家跟着跪。男的男,女的女,按照辈分各自站两排。

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贾家原来有这么多的人。别的不知道,光是认识的那个周氏,就是贾芹那一房,好家伙,得好几十口子呢。

这齐刷刷的往这里一站,这贫富一眼就瞧见了。

像是林雨桐带着幼娘这样的,没有穿戴斗篷。但身上的衣服足够的鲜亮厚实。可有些也是一个族里的,一看日子就过的紧巴。这腊月的天,还飘着雪呢,竟是身上还穿着夹衣。不是没有棉衣,而是棉衣或是旧了或是带了补丁了,穿出来寒碜。因此只捡了鲜亮的穿出来罢了。

看看这两府下人们穿的衣裳,都比大部分族人穿的好。

像是林雨桐这样的,东府里就知道给放个蒲团,连带的幼娘也受到了特殊照顾。至于其他人,就是青石板上,跪吧!

这一套祭祀礼仪下来,得两个时辰。完了还得去荣国府,给贾母磕头。

等这些都完了,这才算是今天的活干完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小户人家过年,跟那两府里不能比。要准备的不多,不过是拜年的时候,给各家的年礼,林雨桐做了调整。有些家境不好的,林雨桐就给准备了肉酒布料这些东西,实惠。

当然了,过来拜年的人也多。

今儿林雨桐就接待了金氏。

这金氏是个会奉承的人,来了一句好话接着一句好话的。末了,林雨桐听明白了,原来是过来想拜托林雨桐帮着求情的。

“我娘家哥哥去的早,只留下我嫂子和侄儿。你说我能不帮衬吗?眼瞧着,我侄儿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外面的学堂,哪里有咱们家的好……”

林雨桐一愣,这该不是把那个金荣往贾家族学里塞吧。

肯定是塞进去的,但明明不该来求自己才对嘛。

这金荣可不是个善茬子,惹祸的根苗来着,自己没事沾染她家干嘛?

因此她只说:“那是嫂子不知道外面的事。族里的族学,家里的哥儿上自是再好没有的。哪怕不去考那个功名,咱们这样的人家出身的孩子,跟着公子哥儿们学学礼仪进退,修身养性,还是不错的。但要是寒门子,去了那里倒是不合适了。要我说,正经的找个私塾,一个月二三两银子的事,学个三五年,就能下场,考个秀才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我家小叔子那家私塾就不错。”

不是我不帮忙,是我觉得你的理念不对。我是为你侄儿好,才劝你这话的。

不等对方说话,林雨桐就又道:“嫂嫂还是把我这话,回去学给金家嫂嫂听听。再商量商量去,这可关系到孩子的一辈子……”

金氏可不觉得林雨桐是好心,她只觉得这是推脱,当时没说话,站起来告辞了。

可回来之后却把林雨桐好一顿排揎。

回头又去溜须王熙凤和尤氏,为的就是叫金荣在贾家族学附学的。这又不值什么,尤氏直接就答应了。但是林雨桐去给拜年的时候,王熙凤就给学呢,“你得罪她干什么?求你你便是应了又如何,难道我们是不给你面子的?何苦叫她在外面说你?”

林雨桐距离贾母近,就说:“我难道不知道这是一句话的事。可外头的孩子谁知道好坏,这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她说是极好的,难道我就信了?这族学里,宝玉要去,环兄弟兰哥儿都是要去的。这若是不好,冲撞了咱自家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她谁不问,偏去问珍大嫂子,这可叫珍大嫂子如何答她?”

谁都知道秦可卿的兄弟附学了,一样是族里的姻亲,族长夫人能说不答应吗?

又替尤氏给辩白了一番。

尤氏听了一耳朵,马上就念佛:“可不是这么个话么?秦家的孩子,是顶顶腼腆的孩子,这是知道好歹,才叫附学的。你说,这边都应了,别人再来求了,谁都能拒,只我不能?才说先叫上着,瞧着实在不行再打发了就是了。没想到倒是个嘴碎的,在我那边七七八八的说了一大堆。叫我越发的不好拒了。”

贾母就点头,说尤氏:“这么大的家族,族里的事就是这样的。这不怨你。”又说林雨桐:“难为你这孩子,心里只记挂着这边。倒是平白叫你得罪了人。”

王夫人就点头,李纨还亲自给林雨桐倒了酒,就是在外面打帘子的赵姨娘,心里也熨帖。

出来更衣的时候,王熙凤就过来扯林雨桐的嘴:“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叫我瞧瞧,你这嘴里的牙是怎么长的……”

林雨桐拨开她:“快别闹。你也是,说起别人的事头头是道的,怎么到了自己的事上,就看不透呢。就这么点事,我这还没恶语相向呢,就把人给得罪了。背后这么嚼咕我!你想想,你这管这么多的事,哪一天不得罪几个人去?背后谁又念着你的好了?亏得还都说你千伶百俐的,活打了嘴!”

把王熙凤说的就喊一边的平儿:“可了不得了,还不来帮帮你主子。她这是幸亏没嫁到府里来,这要真进了门,生生的是要压服我了。”

平儿只笑,但等人走了,夜里贾琏也不回来,只说在外面吃戏酒。平儿就跟王熙凤睡了,躺在那儿才说:“珩大奶奶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这才是真真知道好歹,为了奶奶好的话。”

“我承了她的情。”王熙凤说了这么一句,便闭上眼睛不言语了。

等到了正月十二,林雨桐又待客。

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都没到,倒是尤氏带着秦可卿,王熙凤带着三春宝玉黛玉,还另外有薛宝钗,都来了。自家娘家嫂子也到了,又叫了五嫂子帮着陪客。贾母又打发了鸳鸯来,王夫人邢夫人又都打发了人来,都带着礼。

请了两班小戏,在家里热闹了一日。

鸳鸯回去就学:“家里人口不多,下人也少。但我瞧着,这进进退退,颇有章法。倒是有几分大家子的气派。”

贾母沉吟着没言语,好半晌才道:“要是再大上几岁,配给珠儿就好了。”

鸳鸯就不敢言语了。心里也明白,比起李纨,老太太更喜欢珩大姑娘的品格。她就低声道:“宝姑娘瞧着……稳重的劲儿,倒是跟珩大奶奶没出阁时候有几分相似呢。”

贾母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鸳鸯见老太太不说,她不敢再言语了。

忙忙叨叨的,这又是正月十五的灯节,贾府又叫赏灯。贾政又叫四爷给灯笼上提字。余梁和邵华也被接来了,整个大年下的,都有一大半时间,被叫到贾家过。

过了正月十五,到了十六一收拾,这年节就算是过完了。

过完了年,四爷就找余梁商量这以后的事,问余梁这个大舅哥的打算。

余梁就叹气:“上学是不中用了。当年读了几年书,但想科举,是难于上青天啊!之前,在外面行走,倒是认识了几个宫里当差的,想走他们的门路,补个缺。六部的缺,我算了一下。吏部是最热门的衙门,银子要的也实在,这个缺不争也罢。礼部那一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什么时候出的纰漏都不能知道,真是怎么死的都闹不明白。何苦去惹嫌?刑部……我一不能断案,二不懂刑狱……”说着又摇头:“也去不得。如今剩下工部和户部,还有兵部,想到我这出身,掂量来掂量去的,还是想去兵部捐个官,然后候缺。”

这跟四爷打算的其实差不多。

四爷本来是想把余梁直接放在巡防营或者五城兵马司的。这俩地方,论起前途,未必就不好。但要是出了岔子,又出不了大岔子。很多勋贵家的庶子旁支都能安排进去。

不过余梁想在兵部先捐官,这也不是不可。

四爷就叫林雨桐:“先拿一万两银子给大哥。”

余梁吓了一跳:“我手里还有银子……”

“你先拿着。”林雨桐直接塞过去:“用不了就还回来就是了。这求人办事,手里不宽裕,就说不起话。”

余梁没法子,只得接了银票。

林雨桐估摸着,这差事下来,怎么也得三两个月吧,谁知道三五天之后,余梁来了,把银票又还回来了。不光还回来了,还道:“也不知道哪里的运道,才说找人走关系呢,就碰上靖海侯的世子。又言说林大人是他的岳父,咱们也算是姻亲。知道我要办什么事,然后三言两语帮我给安排妥当了。直接去巡防营报道就是了。具体的怎么一个安排还没说!”

靖海侯世子?

闻天方!

看来多出一户跟荣国府关系密切的姓余的人家,到底是引起闻天方的注意了。

林雨桐早知道会被注意到的,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四爷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林雨桐,就一本正经的跟余梁说:“送上门来了,不管想干什么,先接着就是了。”

林雨桐以为,跟闻天方见面,那是很遥远的事。

谁知道这天听姚嫂子跑来说邵华吐了,怕是有孕了。她直接回娘家了,一进大门,跟闻天方走了一个面对面。

此时的闻天方,还很……年轻。

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林雨桐不免怔怔的看了过去。

闻天方跟林雨桐对视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微微欠身:“这位奶奶先请,失礼了。”他背过身去。

林雨桐看着他背过身的背影,心里还真是有些复杂。她微微的欠身,然后进了内院。站在内院门口,她停下来,又回头去看。

闻天方似有所感的看过来,然后微微皱了眉头,利索的告辞,离开了。

那一瞬间,林雨桐突然就笑了。

很多放不下的,在这一瞬间,竟是放下了。

四爷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自己。不管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他……却不能!

自己就站在她的面前,没有逃避,选择跟他对视了。

对视了两次,他还是没有认出来。

他的心里,那个被林如海接回家里的姑娘,才是他心里的人吧。

曾经真的喜欢过,动心过,爱过。可又谁能保证这份感情是不变的呢?

或许,他也曾经执着过。执着找到他曾经的挚爱。可是,悄无声息中,还是有一个人占据了他的心。他真的不知道那个桐桐不是他曾经的妻子吗?

谁知道呢?

找再多的理由证明,什么改变了生活轨迹自然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情,这样的话,他或许是安慰自己,或许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曾经的妻子没有归来,更或者,他不可否认的,接受了如今的那个桐桐。

难过吗?

不至于。

曾经的那点歉意,在这一刻一下子就消失了。

有些夫妻,连恩爱一辈子都做不到。他们,好歹是恩爱了一辈子。

同行相伴了一段路程之后,走散了。然后,她爱上了别人,他也爱上了别人。是她错了?还是他错了?

其实,都没错。

知道他爱上了别人,并不是有什么执念,林雨桐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她盼着:他也有一个生生世世能叫他牵挂的人,哪怕这个人不是她!

回去之后,她跟四爷把见面的事说了,然后特别坦然的说:“……我注定就是要碰上你的……”

所以,别人都是过客。

四爷摸了摸鼻子,好半晌才问:“……需要安慰吗?”

嗯?

“我就是问,你这算不算是失恋?”以为前任还牢牢的记着你,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不入轮回,可其实呢?人家很快的就爱上了别人。

四爷比较毒舌的道:“说不得是因为你的出现,耽搁了人家找他的命定之人。这才不得不受轮回之苦!”

所以,这都是自己害的?

自己成了那棒打鸳鸯的人了?

林雨桐把榻上的抱枕扔过去: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懒的理他,出去给邵华准备孕期的东西去了。只听她出去的脚步声就知道,她如今的状态,竟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

留下四爷在书房里,自己跟自己犯轴。一时想,这闻天方端是可恶,桐桐哪里不好了,叫你能过眼就忘,又稀罕上了别人。一时又想,这样也好,把桐桐的心病就去了。可这一想到闻天方其实是桐桐的一块心病的时候,这又不痛快了,这个人还是这么不讨喜。

结论就是,闻天方是一个讨厌又可恶的人。

下了这个结论了,四爷又鄙夷自己,活了几辈子了,还头一次这么给人下结论。真是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调整了心态,心情又不是很美。安排大舅哥的事,反倒是叫人家给办成了。

几辈子的当皇帝,也没见个像样的情敌出现。好容易出现个情敌,人家的身份还完胜自己。这都是什么运道?

问:情敌地位比自己高怎么办?

答: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四爷真得努力了,努力的目标就是:在那个蠢蛋没认出桐桐之前,爬到他的头上。

可那个蠢蛋其实在走出余家大门的时候,就恍惚了一瞬。

然而就是那么一瞬,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世子爷,快回吧。扬州来信了。”

然后这一嗓子,把那一丝别样的感觉全都冲没了。

更不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一个莫名其妙,偏又怎么都无法交好的‘政敌’。而这个‘政敌’,此时还在书房里,看历年的科举考题和范文呢。

二月就是童生试,四爷准备下场了。

考试得写父辈祖辈的姓名履历,若是三代都在京城,那这籍贯就算是在京城。若不然,就得回祖籍去考,坚决杜绝冒籍的事。

那正好,不用回金陵。

出了正月,报名之前,四爷又去一趟贾敬那里。给了贾敬两颗桐桐炼制的丹药。说了要下场的事。

贾敬看着带着‘丹晕’的丹药,又专门叫人给贾珍捎话。说那些琐碎的事,族里要给办好,不准拦着。

“这不准拦着是个什么典故?”林雨桐就问四爷。

四爷轻笑:“文字辈,除了比贾政大的贾敬,剩下的就贾政一个正经的念书人。”还没考出来。

林雨桐就皱眉,冷笑一声就不再言语了。怪不得四爷把跟贾敬的关系维持的这么好,原来是防着这个呢。

如今‘玉’字辈,就出了个贾珠,下来就是宝玉了。贾环也不是没天赋,那不是被王夫人拉着抄经书呢吗?

这样的事,是偶然还是必然,很不好说。

但族里的男儿一个出息的没有,它不败,谁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