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且示听了,记得在周总理逝世的时候,蒙开谊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当时,自己劝他说:“怎么可能?
毛主席还在,解放军还在,蒋匪帮迟早会被消灭的!”
可是今天,毛主席也逝世了!
此时此刻,宗且示连自己,都觉得失去了依靠。
又怎么能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们呢?
转念一想:“孩子们年纪都小,对他们提出的问题,一定不能回避!
要不然,他们见到我也不知道,就会以为我也有这样的问题,会更加担心的!”
于是,宗且示整了整左臂上的黑纱,擦了擦哭红的眼睛。
然后,振作起精神,摇头说道:“不会的!
毛主席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蒋匪帮胆敢动一动,我们一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孩子们听了,这才点着头,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宗且示带着陈平安回到家,照顾他先睡了。
自己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一会儿想着,毛主席带领中国人民,建立新中国的故事。
一会儿又想起,去北京串联,接受毛主席检阅的往事。
接着,自己参加纪念周总理游行活动的场面,也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甚至,连苏联斯大林逝世以后,马林科夫接班,接着又被赫鲁晓夫赶下台,这些苏联的时事新闻,也被他一一地想起。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烦,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宗且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就听到梁有余房间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毛主席逝世的新闻。
他担心梁有余,听多了难过,忙走了进去。
却见梁有余躺在那儿,表情安详,神态坚毅,像是心里早做了毛主席逝世的准备。
宗且示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靠住了他,问道:“大师傅,毛主席逝世了,蒋匪帮会打过来吗?”
梁有余听了,眼里闪着精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毛主席一生都没有碰过枪,却靠着枪杆子打出了政权。
他领导的胜利,靠的是什么?是民心!
就算蒋匪帮能打过来,吃过他们苦、受过他们罪的老百姓,会答应吗?
毛主席教育出来的人民群众,会怕他们吗?”
宗且示听他说得通透,点着头,又问道:“大师傅,我有个压箱底的问题,能不能问你。”
梁有余听了,已经猜到,他的问题与生死有关。
于是,看着门外的蓝天白云,慨然说道:“尽管问!”
宗且示看了他一眼,把牙一咬问道:“哪一天,你也会离开大家吗?”
梁有余听他问得直接,不怪反笑,回答得也痛快:“我比毛主席,还大了13岁,为什么就不能死?”
宗且示听了,恍恍惚惚地,又说道:“我也不知道,心里就是担心!”
梁有余听了,微笑道:“等我见了马克思,你想我的时候,就抬起头,去看看那些白云,看看那些星星,我一直都在!”
宗且示听了,心里无比感动,抱紧了他,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9月18日下午,北京举行了毛主席追悼大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程直播。
随着追悼大会的开始,乐助家具厂、花露南岗小吃部、关爱幼儿园、家国中学和家国小学,停止了一切活动。
9号大院里,众人跟着广播,默哀三分钟。
与此同时,秦淮河里的船只,纷纷鸣笛致哀。
笛声叠加着大院里的哭泣声,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整个世界已经静止了!
9月下旬,捐赠南京大学的图书、教材、实验室全部到位。
宗且示代表有余基金,参加了南京大学的受赠仪式。
仪式结束,他想着参选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又去了办公楼,与南京大学革委会领导确认,今年的招生政策不变。
于是,宗且示赶紧回到家里,与艾叶等人打了招呼,直接去了沙洲公社。
等到了地方,宗且示先找到时洲亮,拿了赵立志兄妹和刘向阳的口粮。
时洲亮看着他,问道:“边好不是说,要多准备一份给陈平安吗?”
宗且示听了,摇头说道:“凭唐山抗震救灾指挥部的证明,陈平安的口粮问题已经解决了。”
时洲亮听了,这才放心。
宗且示想了想,又说道:“今天去南京大学,参加捐赠图书、教材、实验室的交付仪式。
我发现,那些教材里面,包含各个专业的研究生课本。
边好阿姨明年本科毕业,让她赶紧借来攻读,做好读研究生的准备。”
时洲亮点头,马上问道:“不知道,研究生考试什么时间能恢复?”
宗且示边想边说道:“温习爷爷和白薇奶奶,参加了省里的调研会。
这一段时间,这方面的事情虽然冷了下来,不过,听大师傅说,离恢复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了!”
时洲亮听了点头,问道:“边好成绩优秀,如果能继续读研究生。
等她毕业了,就可以留在南京工作?”
宗且示点头。
说完,他就辞了时洲亮,去公社办公室,报名参选工农兵大学生。
办完了报名手续,他带着赵立志等人的口粮,回到了9号大院。
没过几天,公社书记打来电话,通知宗且示:“你已经通过了公社的初选,有资格参选工农兵大学生了。
同时,我已经把相关参选手续,移交到了区里。”
宗且示听了,非常高兴。
回到家,一边抓紧时间学习边好提供的复习资料,一边请艾叶和宗且若帮忙,准备自己上学的行李。
10月14日,蒙豆豆、沈晚娘来到大院,带来同一个内部消息:“1976年10月6日,中共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集团。
在钓鱼台将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抓捕归案。”
没过几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式播出了相关新闻。
9号大院里,冷双显、张指柔、温习、白薇四人,兴奋地找到艾叶,让她向区里请示,立即取消对他们的属地化管理政策。
晚上,艾叶请示了回来,说道:“暂时不能取消!
这几天,去了解政策的人很多。
估计,相关政策的改变,还需要一个过程。”
冷双显听了,觉着艾叶在区里得到的信息,有可能不准。
于是,又请蒙豆豆、沈晚娘、宗且示再去其他部门打听。
结果,他们得到的答复,和艾叶一模一样。
众人听了,仍然不甘心,叹道:“如果,不迟现在在南京就好了!”
梁有余听了,马上让冯念初买了两瓶白酒、六个肉菜来。
然后,召集冷双显、温习、齐飞白、宗护敏、邱达光、芮康城、冯照山等人,一起喝酒聊天。
席间,梁有余也给自己倒了一点。
然后,身子支着宗且若刚给他买来的《资本论》,一口干了,说道:“书页泛黄了,真理不会!
高考问题,涉外捐赠问题,属地化管理问题,很快都会迎刃而解!”
众人和梁有余相处了几十年,非常相信他的判断。
于是,你来我往,开怀痛饮起来,一直喝到了半夜。
10月中下旬,艾叶、蒙豆豆和沈晚娘,陆续带回消息:“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都在开展声讨“四人帮”的活动。”
众人聚在一起分析,得出了同一个结论:“十年前,正是‘四人帮’按下了高考的暂停键,致使教育工作不进反退;
现在,“四人帮”倒台了,教育界的巨变即将开始!
因此,温习和白薇特地去了一趟省教育厅,找到了几个老同事,了解到一个最新的情况:最近,中央要召开全国教育工作座谈会,估计与恢复高考有关。
宗且示得知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心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复习迎考。
下面,不管是报考工农兵大学生,还是参加高考,都有一定的把握。”
没想到,11月初,公社书记再次打来电话,说他的政审没有通过。
原因是,个人档案里,有犯罪记录!
宗且示听了,马上就急了,立即让公社书记陪着自己,找到分管教育的区革委会副主任,讲了自己卧底的经过。
副主任听了,看着他,说道:“宗且示同志,你的情况,不光我知道,整个雨花台区的领导班子都知道。
你去卧底,为的是签署捐赠协议,是做好事,做善事。
但是,由于案底没有撤销,政审就通过不了。
毕竟,包含个人档案在内的政审资料,需要书面上报给相关部门。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无能为力,希望你能理解。”
见宗且示失望异常,他又说道:“我建议,你立即去省公安厅,办理撤档手续。
也许,还能赶上这次的政审截止时间。
如果再迟,就算政审通过了,也只能搁置下来。
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再考虑。”
宗且示听了,忙与两人道了别,马上去找蒙不迟。
到了省公安厅,宗且示被告知:“蒙不迟出差去了,归期未定!”
他听了,又想去找,和蒙一同去北京的那位领导。
没想到,不去找还好,去了连续得到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那位领导,刚刚被免职,去了句容“五·七干校”;
第二,销案一事,必须由当事人出面办理。
宗且示听了,心想:“当事人,只有不迟叔叔和那位领导。
不迟叔叔暂时找不到,要不去句容找那位领导?”
转念一想:“销案申请这件事,不迟叔叔应该早已经提过。
至今还没有办好,肯定有隐情,估计要集体合议,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何况,那位领导已经被免职,就算找到他,他也没有办法!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再找其他人,打听其中的隐情了。”
幸亏,宗且示为人热心,在省公安厅里积累了良好的人脉关系。
最后,终于从一位主管后勤的领导那儿打听到,不撤案的原因,是他这的案子,间接受到了其他政治案件的牵连!
宗且示听了,心有不甘,又找到常年跟着蒙不迟的两个公安员,想请他们出面作证。
两人听了,摇头说道:“你的事情,牵涉到年初的南京事件。
现在,找我们,找看守所,找蒙不迟,全都没有用。
当时,能够结案,已经非常不错了。
如果有一天,上级部门能够对南京事件重新定性,才有可能,一揽子地解决问题。”
宗且示听了,大失所望,想了想,又问道:“不迟叔叔这次,出差将近两个月了,不会出事吧?”
他们听了,摇头说道:“我们只能告诉你一点:
蒙不迟是江苏省公安厅的宝贝,也是公安部的宝贝,是我们国家不可多得的特殊人才。
他的行踪,一向保密,谁也无法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泄露。
不过,请你放心,他行事一向谨慎,是省公安厅里,少数几个没受到冲击的骨干。
这次出差,长期不归,只是工作需要,他个人没有出事。”
宗且示听了,不再多问,辞了两人回家。
等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越想越烦躁,伸手撕碎了桌上的复习资料。
接着,又一片片地拼接好。
宗且示烦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陈平安进门,对他说了一件事情,才一下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