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谕令传下,如同在已暗流涌动的青元剑宗投下了一颗定心石,又似吹响了某种号角。七日之后,古剑墟开!所有纷杂的思绪、暗中的谋划,似乎都暂时找到了一个明确的指向。
青云峰洞府内,林帆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那枚韩牧所赠的玉简。神识沉浸其中,那些看似基础却充满奇思妙想的剑道拆解,以及关于特殊体质的推测,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另一扇小小的窗户,让他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身之道。
“化繁为简,直指本源……此子若灵根无忧,成就当不可限量。”林帆心中暗忖。韩牧的笔记,对他完善太极剑意中“简”与“易”的一面,竟也有些许触动。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这本就是太极的真谛之一。
他将玉简收起,不再分心。古剑墟开启在即,他需要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
心念沉入丹田,那由灵力构筑的微缩太极图缓缓旋转,阴阳二气流转不息,散发出圆融自在的意蕴。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中温养的飞剑隐隐共鸣,如同沉睡的星兽,等待着唤醒的一刻。
他的修为,依旧稳固在化神中期,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但这并非停滞,而是一种极致的沉淀与压缩。他将更多的精力用于打磨灵力精纯度、拓宽经脉韧性、以及深化对周天太极剑域的掌控。
尤其是对剑域的掌控,他追求的不再是范围的扩张或是力量的狂暴,而是“入微”。如何让三百六十五剑的运转更加悄无声息,如何让阴阳转化的瞬间更加流畅自然,如何让剑域之力在最小的范围内爆发出最精准的打击。这些,都需要水磨工夫般的反复锤炼。
期间,洛清雪来过几次,与他交流古剑墟内需要注意的事项。
“古剑墟内空间错乱,残留的古老剑意不仅具有攻击性,更会影响感知,甚至扭曲方向。”洛清雪冰眸中带着一丝回忆,她早年曾随师尊进入过一次外围,“其内最危险的,并非那些有形的剑意攻击或残存禁制,而是无处不在的‘剑意同化’。”
“剑意同化?”
“嗯。”洛清雪神色凝重,“墟内残留的古老剑意太过强大且驳杂,长时间身处其中,自身剑意会不自觉受到侵蚀和影响,若心志不坚,甚至可能被其同化,迷失自我,成为只知杀戮或执念的剑奴。历史上,不乏有天资卓越者进入古剑墟,最终却道心崩溃,或性情大变。”
她看向林帆:“你的剑意圆融中正,包容性强,这本是优势,但也需警惕,过度的包容可能导致失去自我核心。进入之后,务必紧守剑心,明辨本我。”
林帆郑重点头:“我记下了。”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警惕的问题。他的太极剑意海纳百川,但若纳入了过多混乱、暴戾的异种剑意而无法及时化去,确实可能引火烧身。
“此外,”洛清雪补充道,“洗剑池位于古剑墟核心区域边缘,想要抵达,需穿越一片被称为‘万剑峡’的险地。那里剑意最为狂暴,空间裂痕也最多,需格外小心。而且……根据以往经验,萧炽的人,必定会在那里设下阻碍。”
林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阳谋。万剑峡是通往洗剑池的必经之路,在那里动手,完全可以推脱给墟内的“意外”。
“我自有分寸。”林帆语气平静,并未将可能的阻碍放在心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算计都显得苍白。
瞳潼这几日也格外乖巧,不再缠着林帆玩耍,而是努力感悟着那些空间材料,她知道哥哥即将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快提升实力,不成为拖累。她甚至尝试着将一丝空间之力附着在林帆常用的一枚玉佩上,希望能在他遇到危险时,提供一丝微弱的感应或偏移。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快流逝。
第六日,所有获得古剑墟资格的弟子,依令前往青云殿前集合。
当林帆到来时,殿前广场上已聚集了二三十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青元剑宗化神期弟子中的佼佼者,气息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眼神中皆带着自信与期待。其中,赫然有之前在幻剑林试炼中表现出色的几位,见到林帆,都纷纷投来或友善、或忌惮、或探究的目光。
萧炽早已到场,被几名气息彪悍的弟子簇拥着,他一身赤红长袍,目光如电,扫过林帆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
大师兄陈玄则站在人群前方,与几位负责此次秘境开启事宜的长老交谈。他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见到林帆,微微颔首示意。
洛清雪也来了,她并非此次进入古剑墟的弟子(亲传弟子有额外进入核心区域的权限,但并非通过此常规名额),而是来为林帆送行。她站在不远处,白裙胜雪,清冷孤绝,与周围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却又自然而然成为焦点。
林帆走到她身边,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都到齐了。”主持此次事务的,依旧是传功殿的严长老。他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位弟子,声音严肃,“古剑墟,乃宗门重地,亦是险地。机遇与危险并存。进入之后,尔等需谨记三点!”
“其一,量力而行!莫要贪图机缘,深入自身无法承受的剑意区域,一旦被剑意同化,轻则道基受损,重则神魂湮灭!”
“其二,同门之间,可竞争,不可残杀!若被发现蓄意谋害同门,宗规处置,绝不姑息!”
“其三,手持接引玉符,三月之期一到,或遇生死危机,立刻激发,阵法自会接引尔等回归。若逾期未归……后果自负!”
严长老袖袍一挥,数十道流光飞向众人,正是那古剑墟的接引玉符,与之前幻剑林的形制相似,但符文更为复杂,蕴含的空间波动也更强。
林帆接过玉符,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稳定空间坐标。
“现在,随我来!”
严长老与另外两位长老当先引路,众人紧随其后,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后山深处。
穿过层层云雾与禁制,最终,众人降落在一处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巨剑劈开的山崖之前。山崖下方,是一个幽深不知几许的洞窟入口,洞口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凌厉无匹的剑意,仿佛亘古以前,真有绝世神剑于此斩落。
洞口被一层氤氲着七彩流光、不断扭曲波动的光幕封锁,光幕之上,无数细小的剑形符文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苍茫、而又混乱的气息。
这里,便是古剑墟的入口!
仅仅是站在入口处,便能感受到那光幕之后传来的、如同洪荒巨兽喘息般的磅礴剑压,以及各种混乱、暴戾、不屈、傲然的古老剑意碎片,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
一些心志稍弱的弟子,脸色已然微微发白,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抵抗。
林帆立于人群前方,青袍在扑面而来的剑风中微微拂动,神色却依旧平静。他体内太极道韵自然流转,将那纷杂的剑意影响悄然化去,仿佛清风拂山岗。
他目光落在那七彩光幕之上,先天之眼 微微开启,试图洞察其后的景象,却只看到一片混沌与无数交织碰撞的恐怖能量流。
“这就是古剑墟……”林帆心中默念,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探索欲。他能感觉到,体内温养的周天太极剑域,似乎也对那光幕后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渴望与共鸣。
严长老与另外两位长老分立洞口三方,神情肃穆,同时掐动法诀,三道磅礴的灵力光柱注入那七彩光幕之中。
“嗡——!”
光幕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剑形符文如同活过来一般飞速游动,中心的七彩流光开始向内收缩,渐渐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稳定的漩涡通道。
一股更加精纯、也更加混乱狂暴的古老剑意,如同决堤洪水般从通道中汹涌而出!
“入口已开!持玉符者,速入!”严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走!”
不知谁喊了一声,数十道身影立刻化作流光,争先恐后地射向那漩涡通道!
萧炽冷冷地瞥了林帆一眼,带着他的人,化作一道炽热红芒,率先冲入其中。
陈玄则是不急不缓,对林帆点了点头,这才一步踏入,身影消失在漩涡内。
林帆回头,对洛清雪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对站在洛清雪身旁、用力挥着小手的瞳潼笑了笑,旋即转身,青袍飘动,一步迈出,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七彩漩涡之中。
就在他进入的刹那,他似乎感觉到,怀中那枚瞳潼做过手脚的玉佩,以及体内那沉寂的万星核,都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下一刻,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
一股远比入口处强烈百倍的、混乱而磅礴的古老剑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来!
古剑墟,我来了。
林帆深吸一口气,不,是深吸一口这充斥着毁灭与新生的古老剑意,周身体表,那无形的太极领域已然悄然张开。
他的冒险,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