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西郊外。
一座荒废多年的庄园，如今成了无生教的河间分坛。
林羽和祝青鸾被“请”到此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庄园的正堂里，灯火通明，却照不散那股子陈腐的阴森气。
堂内黑压压地站了几十号人，个个身穿黑衣，面带煞气，看向林羽师徒二人的视线，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刘明远，也就是刘坛主，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
他看着被带进来的林羽，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玄云道长，我圣教的兄弟们，可都等着一睹您的‘神通’呢。”
他特意在“神通”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其中的讥讽与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几十道充满压迫感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林羽身上。
祝青鸾的小手下意识抓紧了师尊的道袍一角，小脸有些发白。
林羽却恍若未闻，只是平静地扫视了一圈。
“布坛。”
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仿佛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教众，不过是些木桩石块。
刘明远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很快，几名教众抬来一张八仙桌，放在大堂中央。
林羽不慌不忙，从自己那个半旧的布包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
一块黄布，一只香炉，几根蜡烛，一张画满了鬼画符的黄纸，甚至还有一把桃木剑。
全是些地摊上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便宜货。
无生教的教众们看着这些东西，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了。
就这？
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器，搞了半天，全是些江湖骗子糊弄人的玩意儿。
刘明远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准备看好戏。
他倒要看看，这个贪财的老道姑，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羽将一切布置妥当，这才对旁边的祝青鸾点点头。
“起乐。”
祝青鸾深吸一口气，将那支擦得锃亮的唢呐凑到嘴边。
“嘀——哒——”
一声清亮又带着几分古怪的唢呐声，在这死寂的大堂里响起。
乐声算不上动听，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为这诡异的场面平添了几分肃穆。
林羽站于法坛之后，双手在袖中微微一动。
她没有动用任何法力。
这些所谓的“神通”，皆是她根据师兄玄灵子当年搜集的奇书《江湖秘戏录》中的记载，亲手制作的机关道具。
对付这些凡人，还用不着真本事。
“诸位请看。”
林羽开口，她抬起一只手，遥遥对准了十步开外，刘明远桌案上的一只茶杯。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
只见她五指虚抓，缓缓向后一收。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青瓷茶杯，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平平地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穿过十步的距离，最后“啪”的一声，稳稳地落在了林羽的手中。
“哗——”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隔空取物！
这……这是真的法术！
刘明远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林羽手中的那只茶杯，那是他自己的杯子，绝不可能有假！
他手下的这些教众，平时骗人全靠一张嘴和一些下三滥的迷药，何曾见过如此“真实”的神通！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林羽的视线，都从不屑和敌意，变成了震惊与骇然。
林羽将茶杯随手放在法坛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不过是利用了极其隐蔽的，几近透明的丝线和一块藏在袖中的磁石而已。
但在这些没有见识的邪教徒眼中，这就是神仙手段。
“此乃小术，不足挂齿。”
林-羽的腔调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意味。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摊开手掌。
“接下来，请诸位看好。”
祝青鸾的唢呐声，在此时变得激昂高亢。
林羽的掌心之中，毫无征兆地，“呼”的一下，窜起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寻常的橘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幽的蓝绿色。
火焰跳动着，却没有丝毫灼人的热浪。
“鬼火！”
有胆小的教众已经吓得叫出了声。
更让他们惊骇的还在后面。
就在那团幽蓝色的火焰之中，一朵小小的，由纸张折叠而成的青色莲花，竟缓缓地，一瓣一瓣地绽放开来。
烈火掌心生青莲！
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远比隔空取物要强烈百倍！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妖异而美丽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这绝不是什么江湖骗术能做到的！
他们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莲花盛开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砰！”
刘明远激动地一拍桌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双目放光，死死地盯着林羽掌心的那朵青莲，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宝贝！
他捡到宝了！
这哪里是什么贪财的泥鳅，这分明是一条过江的真龙！
有了这等神仙手段，还愁信徒不来？还愁香火不旺？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百姓跪倒在玄云道长的脚下，将成箱的银钱，送入他无生教的府库！
林羽手掌一翻，火焰与青莲瞬间消失无踪。
这不过是些磷粉与特殊化学物质的反应，低温燃烧，再配上一点点燃时会散发香气的特制纸张。
可在外人看来，这与神迹无异。
祝青鸾的唢呐声适时地停下，她抱着唢呐，站在师尊身后，看着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坏人，此刻全都变成了目瞪口呆的傻子，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与有荣焉之感。
师尊，太厉害了！
“最后，再为诸位画一条龙助助兴吧。”
林羽取过法坛上的黄纸与朱砂笔。
她提笔蘸墨，龙飞凤舞，不过片刻，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墨龙便跃然纸上。
只是，这条龙，没有眼睛。
林羽换上朱砂笔，口中念念有词。
“神笔一点，魂兮归来！”
她手腕一抖，朱砂笔精准地点在了墨龙的眼眶之中。
下一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被朱砂点过的龙眼之处，竟然缓缓地，流出了两行鲜红的“血泪”！
画上的龙，活了！
还未等众人从这惊悚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呼——”
整张黄纸，在没有任何火源的情况下，轰然自燃！
熊熊烈火升腾而起，瞬间就将那条流着血泪的墨龙，连同黄纸本身，烧成了飞灰。
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教众，包括刘明远在内，全都用一种看鬼神般的眼神，看着那个负手而立，仙风道骨的老道姑。
恐惧，敬畏，狂热。
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
刘明远被彻底折服了。
他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林羽面前，之前的倨傲与试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他对着林羽，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明远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还望真人恕罪！”
他当着所有手下的面，高声宣布。
“从今日起，玄云道长，便是我无生教河间分坛的‘传教真人’！地位仅在本坛主之下，见真人如见我！”
“我等，拜见传教真人！”
哗啦啦！
堂下几十名教众，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林羽收起自己那些“功成身退”的道具，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对着刘明远微微颔首。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