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阁的夜拍场在亥时点亮了万盏琉璃灯，光流顺着雕花梁柱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淌成银河。
秦长生坐在二楼的观拍雅间，指尖轻叩着檀木扶手，目光透过窗棂落在楼下的拍卖台上——那里铺着从吞噬星空域运来的“星纹绒布”。
每一根丝线都织着北斗轨迹，此刻正托着今夜的第一件拍品：一枚鸽卵大的“龙血石”，石心流转着赤霞，是斗破域异火淬炼的核心材料。
“诸位久等。”雅妃的声音透过扩音玉传遍全场，她身着月白旗袍，领口绣着补天阁的云纹徽记，手中鎏金锤轻敲案几。
“今夜首场拍品，斗破域‘龙血石’，可引异火共鸣，底价一百万源晶。”
楼下顿时响起吸气声，各域豪强的目光灼灼。坐在前排的“黑风寨”寨主拍案而起。
满脸横肉抖了抖：“一百五十万！这等石料，配我寨的‘焚天炉’正好！”他身后的喽啰们立刻起哄，气焰嚣张。
秦长生端起茶盏，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雅妃眼角的余光扫过二楼，见他指尖在茶盏上轻轻画圈，便知其意，微微一笑：“黑风寨主好气魄。
只是这龙血石若只配焚天炉，未免委屈了。”她纤指一点，石台上亮起水镜，映出龙血石在异火中化作血线、修补兵器裂纹的画面。
“诸位请看，此石混入‘补天阁秘制淬火液’，可让凡铁成宝，比单用异火淬炼效率提升三成。”
“两百万！”包厢内传来个清冷的声音，是武动域的“流云剑派”掌门，他素来与黑风寨不和，此刻显然是故意抬价。
黑风寨主脸色一沉：“三百万！”
“四百万。”流云剑派掌门不紧不慢地加价。
楼下的竞价渐入白热化，秦长生却忽然对着虚空弹指。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流穿过窗纸，落在雅妃手中的鎏金锤上。
雅妃心领神会，待黑风寨主喊出“五百万”时，突然扬锤敲在案几侧的青铜钟上——“当”的一声，震得全场寂静。
“诸位，”雅妃的声音带着笑意，“龙血石虽好，却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这件，需请一位‘特殊客人’掌眼。”
她拍了拍手，两名侍女推着镶金囚车走上台，车中跪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竟是昨日试图潜入补天阁宝库的“盗圣”司空摘星。
全场哗然。司空摘星在九州盗遍七大域，从没人能擒住他，此刻却被玄铁锁链捆得结结实实，领口还别着枚青铜符——那是秦长生的“锁灵符”，能封修士灵力。
“司空先生，”雅妃俯身，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您前日盗走的‘遮天域青铜仙殿图纸’，藏在哪处？说出来，这龙血石便送您换条活路。”
司空摘星啐了口血沫：“小丫头片子少得意！秦长生不敢杀我，他要的是图纸！”
二楼雅间的秦长生忽然开口，声音透过传声玉传遍全场，冷得像淬了冰：“你记错了。
我要的不是图纸，是让九州看看，动补天阁的东西，是什么下场。”他指尖一捻，司空摘星颈间的锁灵符突然收紧，老者顿时面色青紫，灵力逆行。
“五百万一次。”雅妃适时扬锤，“五百万两次——”
“等等！”司空摘星突然嘶吼，“图纸在……在武动域‘葬剑渊’的剑冢里！我带你们去取！放我走！”
秦长生冷笑一声，对雅妃微不可察地摇头。
“五百万三次！”鎏金锤落下，龙血石归了流云剑派。雅妃示意侍女将囚车推下去，又道：“接下来这件拍品，正与司空先生有关——‘葬剑渊剑冢的地图拓本’，底价一千万源晶。”
全场死寂。谁都没想到补天阁竟早有准备，连盗圣的后路都算得一清二楚。
黑风寨主脸色煞白，他刚拍得龙血石，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成了秦长生立威的棋子。
“一千两百万。”流云剑派掌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千万。”二楼另一个包厢传来竞价，是遮天域的“紫府圣地”长老，他显然明白，这地图背后是青铜仙殿的秘密。
秦长生看着楼下众人或惊或惧的神色，指尖的茶盏转了半圈。他早算准司空摘星会藏图纸于葬剑渊——那处是武动域与遮天域的交界。
两域修士常因争夺资源冲突，盗圣自以为能借地域矛盾脱身，却不知补天阁的“域图”早已标注出剑冢的精确位置。所谓“拍地图”，不过是借机向两域宣告：补天阁的眼线，早已遍布九州。
“三千万。”紫府圣地长老咬牙加价。
“五千万。”秦长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失声。他竟亲自下场竞价？
紫府长老额头冒汗，刚要开口，雅妃却抢先道：“紫府长老，您不妨看看窗外。”
众人转头，只见补天阁外的夜空中，数百盏孔明灯缓缓升起，每盏灯上都画着剑冢的剖面图，连哪块石壁后有机关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秦长生！你耍我！”紫府长老又惊又怒。
“补天阁从不做亏本买卖。”秦长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毫无温度，“这地图，我留着无用，送诸位瞧瞧罢了。”
他指尖一弹，茶盏中的水化作水雾，在半空凝成行字：“下一件，完美域‘柳神枝’。”
侍女揭开绒布，一截三尺长的翠绿枝桠悬浮在玉盘上，枝上还挂着片嫩叶，散发着勃勃生机——竟是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柳神残枝。
“底价一亿源晶。”雅妃的声音带着庄重。
这次没人敢轻易竞价。柳神枝的价值毋庸置疑，可谁都怕重蹈紫府圣地的覆辙。沉默半晌，吞噬星空域的“星河商会”会长颤声道：“一亿……一亿五千万。”他身后的供奉低声提醒：“会长，秦长生怕是又有后手……”
“无妨。”秦长生突然出现在拍卖台旁，指尖轻抚柳神枝，“此枝能活，需以‘九域生灵的愿力’滋养。
诸位若拍去，怕是养不活三日。”他指尖溢出一缕金光，枝桠上顿时抽出新叶，“但补天阁有‘聚愿阵’，可保它长青。”
星河商会会长眼睛一亮：“秦阁主若肯附赠聚愿阵图谱，我出三亿！”
“五亿。”秦长生淡淡道，“阵图谱不卖，但补天阁可代养，每年只收一成愿力当保管费。”
这等于将柳神枝的长期收益牢牢攥在手中，却又给了买家“拥有权”。各域豪强瞬间明白，这哪里是拍卖，分明是秦长生在划分九州的资源版图——谁想沾柳神枝的光，就得依附补天阁。
“五亿一次。”雅妃扬锤。
“我加一千万！”黑风寨主突然喊道，他显然是想借柳神枝拉拢势力，挽回颜面。
秦长生看都没看他，只是对着虚空道：“黑风寨的矿脉，昨日塌了三处，是吗？”
黑风寨主脸色骤变——这事他今早才得知，秦长生怎么会知道？
“五亿三次！”鎏金锤落下，柳神枝归了星河商会。
夜拍过半，秦长生回到雅间，看着楼下那些或敬畏或怨毒的面孔，嘴角勾起抹冷笑。
他从袖中取出枚玉简，注入灵力，玉简上浮现出今夜所有竞价者的名单，旁边标注着各自的底牌与软肋：黑风寨的矿脉隐患、紫府圣地的内部纷争、星河商会与域外族群的秘密交易……
“雅妃，”他淡淡道，“通知执法队，黑风寨的人，一个都别放出去。”
雅妃应道：“是。”她看着楼下仍在强装镇定的黑风寨主。
心中了然——秦长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龙血石的竞价，不过是为了让他在最高兴时摔得最惨。
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来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是个半开的玉盒，盒中躺着颗灰蒙蒙的珠子，看不出奇异之处。
“此乃‘混沌珠’，”雅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传闻能演化小世界，底价……无。秦阁主说，想拍它，需用一样东西换。”
众人屏息等待。
秦长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传遍九州每一处角落：“用你们域内最桀骜不驯的三个势力的项上人头，来换。”
全场死寂。
他要的哪里是珠子的价钱，分明是要各域豪强亲手清理门户，向补天阁献上投名状。
“我换！”星河商会会长大喊，“吞噬星空域的‘噬星盗团’、‘灭世军’、‘黑狱盟’，三日之内，我必献上人头！”
“我也换！”流云剑派掌门紧随其后，“武动域的‘血刀门’、‘毒蝎教’……我来处理！”
黑风寨主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终于明白，自己从踏入补天阁的那一刻起，就成了秦长生给各域的“投名状”范本。
秦长生看着楼下争先恐后的人群，指尖的茶盏终于饮尽。
窗外的孔明灯仍在飘，将九州的夜色照得如同白昼——这不是拍卖场，是他的棋盘，而所有人，都是棋子。
雅妃走上二楼，递上记录册：“阁主，今夜入账十七亿源晶，另有七域势力承诺清理叛逆。”
“嗯。”秦长生望着远处的天际，那里，完美域的方向正有流光升起，是柳神的气息，“告诉石昊，他要的‘雷劫液’，明日送到。”
雅妃应声退下。秦长生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神叶。
叶尖的露珠折射出万域的景象——斗破域的异火在他掌心燃烧，武动域的祖符在他指尖流转，遮天域的帝兵虚影在他身后沉浮。
他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因为从他执掌补天阁的那天起，九州的规则，就已由他书写。
所谓的意外，不过是他没说出口的安排；所谓的反抗，不过是他给棋盘添的趣味。
夜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楼下的竞价声、惊呼声、求饶声交织成曲，秦长生闭上眼，嘴角噙着抹冰冷的笑意。
这九州的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