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当最后一名队员——负责断后的陆小龙——踉跄着冲过那道用砍刀在树干上粗糙刻出的SNLA标记线时,整个小队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有人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有人靠着树干滑坐下去,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尚未从刚才的生死搏杀中完全回神。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每个人的军装都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血迹和植物的汁液。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劫后余生的庆幸暂时压过了一切。
他们成功了。他们从敌人的伏击圈里杀了出来,活着回到了SNLA的控制区。
陆小龙单膝跪地,迅速环视四周,确认没有新的 immediate 威胁后,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的呼吸同样粗重,持枪的手臂因持续射击和高强度格斗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同警惕的头狼,即便在休憩时也时刻感知着环境的细微变化。
“清点人数!检查伤势!”陆小龙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岩迈轻轻将背上依旧昏迷的教官安置在一棵大树下,动作尽可能轻柔。他庞大的身躯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但对他而言似乎只是皮外伤。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污,开始粗声粗气地吆喝:“都没死吧?没死的吱一声!扎图!你个爆破疯子还活着没?”
“死不了…”扎图的声音从一堆灌木后传来,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妈的,最后那几个‘响儿’够他们喝一壶的!可惜了我那些宝贝…”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检查着自己那个几乎空了的帆布包,脸上满是心疼,仿佛那些爆炸物比他的命还金贵。
队员们陆续回应,声音带着疲惫,却也有一种共同经历生死后的凝聚力。除了重伤昏迷的教官,其他人大多带伤,但都是能走能跑的轻伤。梭温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脸色苍白,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陆小龙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没有说什么,但那份无声的审视比任何斥责都让梭温感到难堪。
“医疗兵!优先处理教官的伤势!”陆小龙下令。
小队里略通急救的队员立刻上前,用有限的药品和绷带为教官进行紧急处理。看着教官苍白的面孔和紧闭的双眼,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他是他们的带队人,他的重伤让这次“成功”撤退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小龙走到一旁,拿出水壶猛灌了几口浑浊的清水,甘冽的液体划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他靠在一棵树干上,闭上眼,短短十几分钟内的惨烈战斗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教官中弹倒下、自己临危接管指挥、扎图的疯狂爆破、岩迈背负伤员冲锋、梭温的狼狈不堪、以及自己精准点射和那救下梭温的凌厉近身搏杀……每一幕都惊心动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回味的时候。
“岩迈,安排警戒哨。两人一组,轮流休息,警惕可能存在的零星追兵或野兽。”陆小龙睁开眼,眼神已恢复清明,“扎图,清点剩余弹药和装备。”
“明白!”两人应声而去,迅速执行命令。经过这一战,陆小龙的指挥权威已然确立,他的冷静、果断和强悍的战力赢得了这些骄傲老兵的由衷信服。
陆小龙则走到负责通讯的队员身边:“立即尝试与上级取得联系,报告我们的位置和情况,请求紧急医疗支援。”
“是!”通讯兵立刻开始调试电台,呼叫信号。
做完这些安排,陆小龙才走到教官身边蹲下,仔细查看他的情况。军医抬起头,面色凝重地对他摇了摇头:“失血过多,子弹可能伤及内脏,必须尽快后送手术,否则…”
陆小龙的心沉了下去。他握了握教官冰凉的手,低声道:“坚持住,教官。我们回来了,援军很快就到。”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教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醒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引擎声和犬吠声。
“有动静!”哨兵立刻发出警报。
所有休息的队员瞬间弹起,迅速抄起武器寻找掩体,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尽管疲惫,但生存的本能已被彻底激发。
陆小龙举起望远镜望去,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松。
“是自己人!”他放下望远镜,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是接到我们求救信号赶来的接应部队!”
果然,几分钟后,两辆加装了钢板的吉普车和一辆越野卡车驶入视线,车头插着SNLA的旗帜。车上跳下十几名士兵,为首的是一名中尉军官。
“你们是侦察小队?怎么回事?”中尉看到众人的惨状,尤其是昏迷的教官,脸色一变。
陆小龙上前,敬了一个军礼,言简意赅地汇报:“报告中尉,我们是岩坎教官带领的侦察小队。任务途中遭遇敌军优势兵力伏击,教官重伤。我们击退敌军后突围撤回。急需医疗支援!”
中尉看了一眼现场,目光在陆小龙年轻却沉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其他队员虽然狼狈却带着杀气的状态,点了点头:“干得不错,能活着回来就不容易。医疗兵!快!把重伤员抬上车!其他人上车,护送你们回前进基地!”
专业的军医和担架迅速到位,小心翼翼地将教官抬上卡车。其他队员也互相搀扶着登上车辆。
当卡车引擎轰鸣着,载着他们驶向相对安全的后方基地时,很多人终于支撑不住,靠在车厢板上沉沉睡去。极度的精神紧张和体力透支后,疲惫如同山一般压来。
陆小龙却没有睡。他坐在车厢尾部,望着来时路。那片吞噬了鲜血和生命的丛林逐渐远去,但它所带来的震撼、成长和仇恨,却已深深烙入他的灵魂。
任务没有完全按照计划完成,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他们带回了关于敌军前沿哨卡火力配置和布防的宝贵情报(尽管过程曲折),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支临时拼凑的小队,在血与火的考验中经历了真正的实战检验,淬炼出了初步的凝聚力和对一个年轻指挥官的信任。
车辆颠簸着,陆小龙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本浸染了汗水的简易侦察记录,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内酣睡的战友和担架上生死未卜的教官。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血腥和残酷。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愈发旺盛。
撤回控制线,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征途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