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陌缓步走下楼梯,踏入仙宿客栈一层那温暖喧闹的大堂。掌柜眼尖,一见到他的身影,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核对的账本,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前来,语气带着一丝紧张和关切,低声询问道:“苏平向男,您怎么自己下来了?可是楼上那小二不懂事,擅离职守,没有为您把守好通往五楼的楼梯,打扰了您的清静?” 他一边说,一边用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楼梯方向,生怕是自己安排的人出了纰漏,得罪了这位贵客。
苏梓陌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宽和的笑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掌柜多虑了。方才那位小兄弟尽职尽责,很好。是我自己在房间里思索事情,坐了许久,感觉有些气闷,也有了些思路,便想下来透透气,顺便看看歌舞,听听小曲,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紧张心绪。是我让他去将我房里未用完的糕点、茶水和果干拿下来的,并非他擅离职守,掌柜切勿错怪了他。”
掌柜听到这番解释,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笑容更盛,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小人多心了。苏平向男您快请坐,小人这就给您找个视野绝佳的好位置!” 说着,他便殷勤地在前面引路。
苏梓陌跟随着掌柜,穿过几张坐满了客人的桌子,来到了大堂中视野最好、正对着中央舞台的一张方桌前。这张桌子位置略高,既能清晰地欣赏台上的表演,又不会过于靠近而显得喧闹。掌柜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用袖子拂了拂本就干净的椅面。苏梓陌也不客气,坦然落座。
他随即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有心人听到:“掌柜,一会儿那位小兄弟下来,麻烦你让他把从房里拿下来的糕点、茶水和果干给我送到这儿来。我就在这儿,一边用些茶点,一边看看歌舞,放松片刻。”
掌柜闻言,立刻躬身应道:“苏平向男放心!一会儿他下来,小人立刻亲自带着他,将您的东西原样不动、妥妥帖帖地给您摆好!您稍坐片刻,喝口热水,小人这就去后面催催,让他们手脚麻利些!”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梓陌,见苏梓陌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这才像接到了圣旨一般,转身快步向着通往后厨和楼梯的方向走去,步伐急促却不失稳重。
苏梓陌坐在椅上,身体微微后靠,摆出一副彻底放松的姿态,脸上带着淡淡的、欣赏的笑容,目光投向舞台上正在轻歌曼舞的艺伎。那歌姬声音婉转,舞姬水袖翩跹,乐师的丝竹之声悠扬悦耳,确实是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位年轻的向男大人是真的在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然而,唯有苏梓陌自己知道,他右耳上那枚看似是普通耳饰的通讯耳机,正保持着低功耗的待机状态,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等待王霸和气小队副队长猛虎从桂花村后林传来的消息上。他表面的悠闲,与内心的警惕和期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见掌柜领着那名小二,两人手中都端着东西,快步来到了苏梓陌的桌前。掌柜脸上堆着笑,语气恭敬地说道:“苏平向男,让您久等了!您房里的糕点、香茶、果脯果干,都在这儿了,小人这就为您摆上。”
话音未落,掌柜和小二便手脚极其麻利地动了起来。他们将食盒和托盘里的物事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在苏梓陌面前的方桌上摆放开来。那七八样造型精致、香气各异的糕点被错落有致地放在白瓷碟里;三碟色泽诱人的果脯果干放在一侧;那把冒着袅袅白气和清雅茶香的白瓷茶壶则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旁边配着一个同款的茶杯。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几乎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桌面便被布置得如同一个微型的茶宴,既丰盛又不显凌乱。
苏梓陌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满意神色,微笑着开口道:“有劳掌柜和这位小兄弟了,摆放得如此周到,苏某多谢。”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用周围几桌客人都能隐约听到的音量继续说道:“我在这里看一会儿歌舞,可能晚些时候,还要外出一趟,与一位……重要的贵人,商议些要紧事务。” 他特意在“重要的贵人”和“要紧事务”上微微加重了语气,随即目光落在桌上那些点心盒上,“到时候,还要再麻烦掌柜和这位小兄弟,将我这些未用完的糕点和果干仔细包好,我一并带走。那位贵人素喜清静,不惯外人打扰,届时我就不再回客栈了,直接跟他回府。”
掌柜听到苏梓陌这番话,心中猛地一震!“重要的贵人?”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能让这位深得圣心、据说还身负仙缘的苏平向男如此郑重其事地称为‘重要’,并且还要避开旁人耳目私下会面的,那得是何等身份?莫非是皇室中的某位王爷?甚至是……陛下微服私访?”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看向苏梓陌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同时打定主意,此事绝不能声张,更要伺候得万分周到。
他心思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更为体贴的神情,上前半步,压低了些声音建议道:“苏平向男,您看……这些糕点虽然精致,但毕竟做出来有些时辰了,您方才也用了一些。不如这样,小人现在立刻去吩咐后厨,就照着您桌上这些种类,原封不动地,再为您赶制一批新鲜出炉的!用上好的食盒给您装好,一会儿您去见那位贵人时带上,既显诚意,口味也更佳。您看如何?” 他这是想尽可能地巴结这位“简在帝心”的苏平向男,以及他背后那位神秘的“贵人”。
苏梓陌闻言,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思索之色,他沉吟了大约两三次呼吸的时间,目光还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头,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急切和无奈,说道:“掌柜的好意,苏某心领了。只是……”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你看这天色,已然不早,太阳眼瞅着就要下山了。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那位贵人暂歇之处,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在此等候新鲜糕点出炉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神秘的意味:“再者说,我那位贵人……性情高洁,平日所用所食,皆非凡俗之物,对这些人间烟火……呵呵,也未必看得上眼。” 他刻意在“凡俗之物”和“看得上眼”上做了不易察觉的强调,随即又像是解释般补充道:“我带上这些,也不过是怕与贵人商议至深夜,腹中饥饿,用来临时充饥罢了。就不必再劳烦后厨的师傅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