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观察与体悟中,叶玄感觉自己对“人道”、“红尘”的理解,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无数鲜活、具体、有时甚至矛盾的形象,烙印在他的心间。
他的气息愈发内敛,行走在人群中,若不刻意感知,几乎与寻常低阶修士无异。这是一种“融入”的体现。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对陨星海线索的探寻。他将目标主要放在了两个地方:
一是城西的“海阁”。这里是望海城官方管理航海事务、发布航行通告、以及储存部分非核心海图的地方。
叶玄以一名对远海探险感兴趣的散修身份,花费了一些灵石,查阅了一些公开的、关于东极混乱海的历史记录和风闻汇编。
这些资料大多语焉不详,但多次提到了“归墟之眼”的传说,并强调其位置的不确定性和极端危险性,证实了老海员所言。
他还留意到,近几十年的记录中,提及“归墟之眼”附近观测到“异常星辉”或“空间奇景”的报告,似乎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二是位于城中心的“怒涛冒险者工会”。这里是探险者、佣兵和亡命徒的聚集地。
叶玄没有直接发布寻找陨星海的任务,那太过显眼。
他更多的是在任务大厅徘徊,留意那些与探索混乱海深处、或是寻找特定古老遗迹相关的任务,并从接取任务的团队或个人的交谈中,捕捉零碎的信息。
这一日,他在工会大厅,听到一支正准备出发的探险队在低声商议:
“......这次的目标区域,靠近‘幽灵涡流’附近,据说上次‘黑鲨号’在那里失踪前,曾传回讯息,说看到了‘破碎的星空’......”
“......小心点,那片海域最近空间扰动特别厉害,别没找到宝藏,先把命搭进去......”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听说七煞教的人最近也在打听那片区域,肯定有好东西!”
幽灵涡流!破碎的星空!七煞教!
这几个关键词瞬间引起了叶玄的高度警觉!“幽灵涡流”是混乱海中一个着名的险地,据说其位置相对固定,是通往更深海域的潜在路径之一。
而“破碎的星空”描述,与陨星海的特征高度吻合!七煞教的介入,更说明此地不凡!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支队伍的特征和他们提及的“幽灵涡流”大致方位。
晚上,回到客栈,叶玄盘膝而坐,将白日所见所闻在脑海中细细梳理。
“红尘百态,皆是理。码头力工的‘挣扎求生’是理,酒馆商贾的‘逐利算计’是理,探险者的‘冒险搏命’亦是理......这些理,构成了这望海城,也构成了这纷扰的人世。”
他心中明悟更深,“而我欲假物,并非要超脱这红尘,而是要在这红尘万丈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路,理解并驾驭这些‘人之理’。”
他感觉自己对假物境最后一步的感悟,越来越清晰。那层壁垒不再坚硬,而是变得柔软,仿佛随时可以融入其中。
“而陨星海的线索......‘幽灵涡流’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七煞教也在寻找,说明我的方向没错。”叶玄目光锐利,“但直接跟随那支探险队太过冒险,容易暴露。我需要更稳妥的方式......”
他决定,明日去码头寻找前往“幽灵涡流”附近海域的船只。
望海城有不少专门承接此类探险运输业务的船家,虽然价格昂贵,但更为专业,也更能保障基本的航行安全。
数日后,叶玄通过一番打听和比较,花费了不小的代价,登上了一艘名为“探海者”的中型特制海船。
这艘船的船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航海家,修为在真一境初期,以熟悉混乱海边缘海域和信誉良好着称。
此行共有十余名乘客,大多是前往“幽灵涡流”外围区域寻找机缘或特定材料的修士。
站在“探海者”的甲板上,望着前方愈发明显、光线扭曲的海天交界处,叶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混乱空间波动。
“探海者”号破开墨蓝色的海水,向着远方那片光怪陆离的天际线驶去。
越是深入,海风中的咸腥味便越发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空间撕裂感的“虚无”气息,仿佛前方的世界正在不断崩坏与重组。
船上的乘客大多沉默,各自在甲板或船舱内调息,气氛凝重。
唯有船长霍老大,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汉子,依旧稳如磐石地站在舵盘前,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前方混乱的能量乱流。
叶玄独立船头,灰袍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他并未运转元力抵抗,而是细细体会着这混乱海独有的“理”。
空间的“脆弱”与“扭曲”,能量流的“狂暴”与“无序”,甚至脚下这艘特制海船在波浪与空间波动间起伏、寻找平衡的“轨迹”,都成了他感悟的对象。
他伸出手指,指尖元力以极其微弱的幅度震荡,尝试模拟前方一处小型空间褶皱的波动频率。
起初毫无头绪,那频率混乱且瞬息万变,但凭借着剑心通明与对“万物之理”日益深厚的理解,他渐渐能捕捉到一丝规律,指尖前方的空气开始出现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哦?”不远处的霍老大似有所觉,瞥了叶玄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言,只是更加专注地操控船只,避开几股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空间乱流。
航行数日,“幽灵涡流”那片标志性的、如同巨大漏斗般缓缓旋转的灰白色水汽带已然在望。
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强大吸力与令人心神不宁的空间撕裂感。
“诸位,‘幽灵涡流’外围已到。”霍老大的声音带着穿透风浪的沉稳,“再往前,空间极不稳定,老夫的船也只能在此徘徊。你们若要深入,需自行驾驭武器,或凭本身修为闯进去。
切记,涡流核心区域万不可靠近,那是连真一境圆满都可能被瞬间撕碎的绝地!三日后的此时,老夫会在此等候,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