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下还是不太适应太过亲密的举动。
恢复理智后,她双手不自觉的捏着裙摆,离着森温树远远的。
森温树泡了杯红茶放在雪之下面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过去了许久,雪之下才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森温树见状来到雪之下身旁坐下,轻轻的握住了雪之下的小手。
雪之下有点不敢去看森温树,但她的手掌渐渐放松,和森温树十指相扣。
“母亲...妈妈她那边...应该谈了这件事吧...”
雪之下说的当然不会是舞会的事情,而是她和森温树之间的关系。
雪之下心中有点忐忑,她不是很清楚母亲对森温树的态度,如果她反对的话,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森温树另一只手轻轻的抚平了雪之下皱起的眉头,“夫人她...大概的意思已经表达明确了,放心。”
“真的吗?”
雪之下雀跃的神情和兴奋的由比滨有点相似,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她又不想在森温树面前隐藏什么,那份压抑了多年的孩子气在此刻显露出来。
“太好啦!温树!”
雪之下一把抱住森温树的脖子,贪婪的吸取着森温树独有的香味。
“呀!”
森温树笑了笑,一把抱起雪之下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吓我一跳。”
雪之下轻声嘟囔着,心跳速度比坐过山车还要快。
之前是情绪激动,现在恢复平静躺在森温树怀里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川崎同学那边...和我聊了聊...”
“嗯?你们聊了什么?”
“就是...”雪之下结结巴巴道:“就是关于我们之间的...她说...嗯...我还是想再和她谈谈。”
......
初春的午后,阳光带着些许暖意。
雪之下雪乃端坐在窗边她常坐的位置上,面前放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红茶,但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拿起书本。
她的坐姿依旧优雅挺拔,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瓷杯边缘,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开始抽出嫩芽的樱花树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积蓄着开口的勇气。
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川崎沙希站在门口,她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深色格子裙,勾勒出她高挑而略显单薄的身形。
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目光在室内扫过,最终与雪之下投来的视线相遇。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混合着尴尬、紧张和某种难以定义的情绪。
“川崎同学,”最终还是雪之下先开了口,她的声音细听之下,比平时多了一丝紧绷,“请坐。”
川崎沙希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雪之下对面的椅子前,却没有立刻坐下。
她看着雪之下,眼神复杂,最终还是低声说了一句:“...你找我,雪之下。”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
她们都知道这次谈话的意义。
“嗯。”雪之下轻轻应了一声,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
川崎这才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显得有些拘谨。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阳光静静地流淌,她们都曾是,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依然是情敌。
然而,命运的轨迹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交织,将她们与同一个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雪之下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却直接地看向川崎:“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温树。”
听到这个名字,川崎的垂下眼帘,盯着桌面上的木纹,声音有些发闷:“...我知道。迟早的事。”
“首先,”雪之下的语气变得异常郑重,“我想向你道歉,川崎同学。”
川崎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雪之下的脸上带着认真:“我知道,你和他...确认关系在先。我的介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在客观上都是对你的一种...冒犯和伤害。这份歉意,是真诚的。”
她的坦率让川崎愣了一下。
川崎抿了抿唇,别过脸去,声音低沉:“...不用道歉。感情的事情...没有先来后到。而且...”
她顿了顿,艰难地组织语言,“...我早就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并不比我少。”
承认对方与自己有着同等份量的感情,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雪之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她无法否认。
那个蓝发少年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已无法用简单的朋友或同伴来定义。
他的理性、他的温柔、他偶尔流露的笨拙和执着,还有他看向自己时,那双蓝眸中越来越无法掩饰的的光芒...这一切,她都清晰地感受得到。
“是的,”雪之下轻声承认,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无法否认。我...喜欢他。”
如此直白的承认,从雪之下雪乃口中说出。
川崎的手指收紧,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但她没有发作,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重新看向雪之下,眼神里带着坦诚:“我知道。所以...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他...可以,我不介意。”
这句话她说得有些艰难,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源于她对森温树深刻的了解,也源于她对雪之下某种程度的...同理心。
“换位思考,”川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如果是你先遇到他,却看到他也同样为你倾心...我大概...也会很难受。将心比心,雪之下,我明白你的心情。”
因为理解,所以无法憎恨;但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完全释然。
雪之下听着川崎的话,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她没想到川崎会如此坦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牺牲的包容。
这让她心中那份因后来者身份而产生的愧疚感,以及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川崎的微妙嫉妒,变得更加复杂。
“谢谢你...能这么说,川崎同学。”
雪之下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但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现状又是另一回事。我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将共享一份感情,分享同一个人的目光和关心。
这意味着妥协,意味着退让,意味着必须时刻面对内心深处那份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消除的、隐秘的醋意和比较。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川崎的语气重新变得有些硬邦邦的,“意味着我不能独占他的时间,意味着有些话他可能先对你说,意味着...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像现在这样别扭的时刻。”
她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抱怨和委屈,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一个陷入复杂感情里的普通女孩。
雪之下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她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红茶,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我承认,”
雪之下放下茶杯,目光坦诚地看着川崎,“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会感到...不适应。看到他与你有说有笑,收到你送的礼物,或者仅仅是想到你们之间拥有着某些我未曾参与的回忆...这里,”
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语气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涩然,“还是会觉得有些闷。”
这是雪之下雪乃极少有对外人展露的脆弱和坦诚。
她将自己那份隐秘的醋意,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川崎面前。
川崎没想到像雪之下这样骄傲清冷的人,会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在吃醋。
这让她心中那份莫名的对抗情绪,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复杂感觉。
“...我也一样。”
川崎低声回应,声音有些沙哑,“看到他能和你讨论那些深奥的书籍,能理解你那些我完全听不懂的逻辑,或者...只是看到你们站在一起时,那种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我也会觉得...很不甘心。”
她终于也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两个同样骄傲、同样优秀的女孩,此刻却因为同一个少年,在这里笨拙地、别扭地承认着彼此内心最真实的嫉妒。
活动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种充满隔阂和尴尬的凝固,而是一种分享了秘密之后,带着些许疲惫更加贴近的沉默。
阳光偏移,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那么,”
雪之下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平时的冷静,“接下来,我们该如何相处?”
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她们不可能因为这份复杂的关系就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在侍奉部,在森温树身边。
川崎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吧。”
她看着雪之下,语气认真:“我们依然是侍奉部的成员,依然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朋友,不是吗?”
她说出朋友这个词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经过之前共同完成委托的时光,她们之间确实建立起了某种超越普通同学的情谊。
“至于其他的...”川崎别过脸,耳根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各凭本事。但是,不许用卑鄙的手段。”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的意味。
雪之下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清浅的笑容在她脸上昙花一现。
“当然。”
雪之下点了点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一刻,她们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识。
她们接纳了对方的存在,承认了这份复杂的关系,也明确了彼此之间那无法消除的、微妙的竞争关系。
她们是盟友,共享着同一个秘密和同一个人;她们也是对手,在感情的领域里,谁都不会轻易退让。
这种关系别扭而奇特,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和潜在的酸涩,但至少,她们选择了坦诚面对,而不是逃避或者互相伤害。
“还有,”川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别扭,“以后...如果他敢欺负你,或者让你难过...你要告诉我。”
雪之下愣了一下,看着川崎那副明明是在表示关心,却硬要装出凶狠模样的表情,心中那股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
“...同样。”
雪之下轻声回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如果他让你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番对话进行到这里,两人都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但内心深处,似乎又有某种沉重的枷锁被解开了。
她们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也明确了自己的立场。
未来的路或许依然充满挑战和心酸,但至少,她们不是孤独地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