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
实验室的自动门刚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就如同一阵风般卷了进来，带起细微的气流。
林砚秋单手撑着门框，微微喘气，显然是全力冲刺过来的。
他眼下覆着一层淡淡的青黑，昭示着睡眠的不足，但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真正让实验室里早起忙碌的几位研究员瞬间定格的，是那股几乎凝成实质、霸道地萦绕在他周身的冷冽雪松气息。
那味道过于浓烈，带着Alpha信息素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几乎将林砚秋本身清冽干净的气质完全覆盖、包裹。
仿佛在他身上打下了无形的专属印记。
“哐当——”
徐瑾年手一抖，差点把刚取出的昂贵试剂摔在地上。
他眼睛瞪得溜圆，视线不受控制地在林砚秋略显疲惫的脸庞和那截被立领微微遮挡、却依稀能看到一点暧昧红痕的脖颈间来回扫视。
徐瑾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靠！这是我不花钱能知道的吗？！”
就连对信息素感知迟钝的beta曲润知，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徐瑾年和旁边几位Alpha同事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眼神微妙交换的样子。
再结合林砚秋这不同寻常的“狼狈”入场。
他的唇角不由勾起一丝了然且带着善意的调侃弧度。
林砚秋被这些目光盯得耳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心里已经把某个易感期发作就控制不住信息素、像野兽标记领地一样的家伙骂了无数遍。
但他面上却迅速收敛了所有情绪。
他目不斜视，仿佛周围那些探究的视线都是空气，径直走向自己的专属实验台。
林砚秋打开光屏，动作流畅地开始调取数据。
【谢沉舟这条疯狗！】
他在意识海里咬牙切齿，【易这下好了，全实验室都知道我昨晚……被他圈着睡了一晚！】
小云团在他脑内空间笑得打滚，光晕乱颤：【嘿嘿嘿，大人，这说明谢总爱得深沉嘛！占有欲爆棚的Alpha什么的，最带感了！】
林砚秋面无表情地敲击着虚拟键盘，下达新的指令，【……闭嘴。再废话断你能源。】
威胁生效，小云团瞬间噤声。
而当林砚秋真正投入到工作中时，周遭的一切杂念，包括那身挥之不去的、属于谢沉舟的浓烈信息素，都仿佛成了隔绝外界的屏障。
他眼神锐利地浏览着夜间自动记录生成的实验数据，手指在控制屏上飞快操作，下达一系列精准的指令。
专注而强大的专业气场很快感染了其他人。
实验室里重新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和键盘敲击声，之前的微妙氛围被严肃的科研气氛取代。
连续数小时的高强度脑力消耗后。
林砚秋独自坐在实验室内为他预留的小办公室里，吃着外面的人送来的午餐。
他没什么胃口，机械地用勺子搅动着，眼神有些放空。
窗外明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眼底的一丝阴郁。
林寰临走之前给他的提醒终究还是浸透了他的思绪。
等他走了之后，他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回到这个世界。
若是幸运，回来之后他要是还能看见谢沉舟自然皆大欢喜。
可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对于人类来说这个时间格外漫长。
对于他来说却不过眨眼一瞬间。
林砚秋不愿意去赌这种可能，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谢沉舟能活着，其他的.....
他放下勺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念一动，将光球形态的小云团从系统空间里抓了出来。
小云团正抱着一包它自己用能量模拟出来的虚拟薯片，“咔滋咔滋”看得津津有味。
它突然被拎出来，整个团子都懵了，光芒忽明忽暗。
林砚秋看着它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些，轻声开口：“小云团，想不想……拥有实体？”
虚拟薯片掉在地上，瞬间消散。
小云团的光芒骤然暴涨，激动得像颗小炮弹一样飞到林砚秋眼前，上下左右地疯狂晃动，奶音拔高：【想！当然想！超级无敌想！大人！我天天看着你们吃好吃的，我都馋哭啦！】
看着小云团那毫不掩饰的渴望。
林砚秋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和决断。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小云团温暖柔软的光晕，触感如同抚摸最上等的丝绸，“行。”
他应得干脆。
说完，林砚秋没有任何犹豫，抬手摘下了左耳那枚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未离身的红玛瑙耳坠。
耳坠在他指尖泛着幽暗温润的光泽，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
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引导着耳坠内储存的、精纯而庞大的半数能量——这是他穿梭多个世界积攒下的本源力量之一。
能量随他的心意而动，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注入小云团的体内。
小云团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能量包裹，舒服地发出的喟叹声，光芒变得更加凝实、内敛，原本模糊的边缘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
它快乐地在空中转着圈圈。
但巨大的能量灌注让它很快感到了“困倦”，转圈的速度慢了下来，光芒也趋于柔和稳定。
最终像一颗吃饱喝足后蜷缩起来的真正云团，静静地悬浮着，陷入了沉睡。
林砚秋小心地将它收回系统空间，安置在一个特意准备的、铺着柔软能量纤维垫的透明养护器皿内，像守护一颗正在孵化的、珍贵的蛋。
做完这一切，林砚秋靠回椅背，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视线掠过墙上的电子钟。
未来的路或许布满了未知的荆棘与分离，但至少在此刻，他守护了想守护的，兑现了能兑现的承诺。
这让他心中那份因终局将至而产生的沉重，稍稍减轻了一些。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不间断奋战。
林砚秋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甚至没有力气走回几步之外的休息室，就这么趴在洁净度极高的实验台边，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平日里狡黠或锐利的眼眸紧闭，睡颜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乖巧与脆弱。
夜深人静，实验室只剩下基础照明系统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自动门无声滑开，谢沉舟处理完堆积如山的集团事务，深夜赶了过来。
他放轻脚步，如同夜色中巡行的猎豹，敏锐地在角落找到了那个熟睡的身影。
看着林砚秋趴在冷硬实验台上的疲惫睡姿。
谢沉舟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得不可思议，深邃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脱下自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外套，动作极轻、极缓地披在林砚秋单薄的肩头，生怕惊醒了他。
他的手指温柔地拂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银色碎发。
谢沉舟俯下身，在那微蹙着的、透露出主人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的眉心上，落下一个珍视而轻柔如羽的吻。
睡梦中的林砚秋似有所觉，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他尚未完全收回的、带着微凉体温的手掌。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而依赖的呓语：“沉舟……”
仅仅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无意识的呢喃中溢出。
谢沉舟的眼神就柔软得像融化了的春水，所有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冷硬和锋芒在这一刻尽数敛去。
他没有离开，只是轻轻拉过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旁边，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爱人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