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己真的活不过第三次神器开启,下一个背负这宿命的,会是百里山吗?
连他这般布防周密的人都逃不出凤月宫的追猎网,他们又怎会放过百里山这个近乎完美的傀儡人选?
圣使猛地捂住胸口,钻心的窒闷感像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肺叶,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不敢深想,百里山要如何熬过他曾经历的炼狱。
他有师父亲传的身手与缩骨易容术,有井丘师姐在暗处保驾护航,更有铜雀楼的消息网为他探路,尚且活得东躲西藏,狼狈如丧家之犬。
可百里山呢?
她该如何面对?
此时,百里山正一步步靠近那金属盒子中心,翻越射线时,宽松的衣料难免被射线擦过,留下燃烧的细碎声响。
终于,她站在了那方悬浮着微光的台子前。
此时近距离的看到这个科技感的魔方,才发觉它小巧的很,表面刻着与先前所见鸾珠上一致的飞鸟纹路。
这里,该是她与赫连玉所有纠葛的终点了。
她和赫连玉谁也没有赢,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美好回忆。
而他赫连玉,今天,也不会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百里山静静看着那个盒子里的魔方,然后她被魔方周围悬浮着的金属盒子壁吸引了视线。
那盒子壁面有暗光断断续续地流转,像电量将尽的电子屏,隔几秒才微弱地闪一下。
盒壁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凝神细看才发现那不是装饰,没有花纹会排布得如此规整,更像是某种陌生的文字。
文字中央嵌着一排类似数字的符号,最末端的几个正规律地跳动,一秒一换。
好吧,可以确定了。这个魔方就是百鬼雾林里那个星舰里的产物。
因为那些文字与符号,她曾在星舰的主控屏幕上见过。
她试着将符号与蓝星的阿拉伯数字对应,很快得出结论:跳动的符号是个倒计时,像旧手机锁屏后等待解锁的读秒。
十年一次的大祭,会不会刚好是倒计时归零的时刻?
电子音曾称这是“基因药剂助导器”,那魔方散出的光点,或许就是药剂的能量载体?
星陨说她是半途被抛出医疗舱的,绷带服都没换下,基因治疗显然没完成。
如此说来,她对那些光点的本能渴望与舒适感,可能是未成熟的基因变异在作祟?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最后都还需星陨证实。
百里山收回思绪,重新审视眼前的“神器”。
外层金属盒是助导器,内层魔方该是药剂储藏器。
那么……神器开启,便是助导器启动之时?
所谓神眷者,就是获得基因药剂的人,而那些神能力,是和她的基因变异同宗同源的?
星陨提过,研发这种药剂的初衷,是为了适配从其他星球引进的自然女性。
药剂本就针对女性体质,这也解释了为何除了阴差阳错得到鸾珠的北耀镇北侯外,所有神眷者都是女性。
至于容貌姣好、身形娇小的女性更易被选中……或许,是因为她们体内的雌性激素水平更高,与药剂的契合度也更强?
百里山对着魔方出神,指尖还凝着方才观察时的轻颤。
而不远处的圣使,早已掌心沁出冷汗。
他死死盯着百里山的背影,心提到了嗓子眼,入百鬼雾林会产生幻觉,神器出自那里,百里山不会被神器的力量影响,陷入幻觉了吧?
否则怎会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年前他确实开启过一次神器,可对这东西的威能,他所知甚少。
能掌管神器,全凭师父传下的两样东西:一块钉在皮层下的神器碎片,还有一套能靠近神器而不受反噬的避灵步法。
他只知道,用避灵步法能靠近那悬空的金属盒并将其关闭,但关闭时间稍长,盒身就会变得灼烫如烙铁。
之前东躲西藏时,他只能将神器敞开着藏在隐秘山洞。
如今承了师命要开启第二次,才将它带到玄天宫的炫光塔来。
神器威力骇人,常人不敢觊觎,可他没料到,玉王竟会利用百里山来试探。
“可有不适?”圣使终是按捺不住,出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
这声询问打断了百里山的思绪。
她心中的猜测还需找星陨验证,但关于神器、大祭与神眷者的关联,心中已然有了轮廓。
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碍。”
完成了最后的观察,百里山再次避开空中流转的灼热射线,退回到安全区域。
她转过身,对着圣使行了一个这个世界的正儿八经的女子礼。
姿态郑重:“多谢圣
圣使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她续道:“玉王还在楼下,炫光塔的侍卫都已归他调遣,您暂且不要出去为好。”
“今日之罪责,圣使若要发落,他日带人到玉王府拿我便是。”
说完,百里山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百里山自嘲地闭了闭眼,她终究还是学会虚伪了。
冥冥中她笃定,圣使不会真的追究她的罪责,甚至会替她瞒下今日之事。
这份没来由的底气,竟让她坦然利用起这份善意,来逃避该担的后果。
看吧,她连利用别人的真心,都学得这般快了……
“你还要回去?”
身后圣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
百里山脚步未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么喜欢吗?哪怕那人利用她至此,也还要回去?
圣使抬手抚上自己覆着假面的脸,指节泛白。
若是她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
若是她见过自己的真容?
会不会……会不会为他停一停脚步?
百里山决绝的背影,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强行压抑的情绪。
愤怒与不甘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让他生出干脆放手、任她自生自灭的念头。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朝百里山的背影再次又追了一句。
“我可以带你走的……你其实不必……”
话到嘴边又卡住,他如今这副身份,在她眼里,与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次,百里山停下脚步,转过身朝他望来。
她站在楼梯转角的微光里,对着圣使轻轻笑了笑,眉眼间带着释然,也藏着疏离。
“圣使心善,只是我却不能仗着这点就拖累您。再次多谢。”
“百里山……”圣使还想开口挽留。
但这次,百里山没有再停顿。
她转身踏上楼梯,影子在台阶上被拉得很长,一步步,消失在下行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