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绯的身子瞬间绷紧，像只炸毛的猫，死死盯着门口方向。远处，一名男子披着黑色斗篷，骑着一匹乌骓马缓缓走来，即便隔着老远，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过片刻，那人就掀帘走进酒楼，径直坐在了他们对面。他抬手卸下斗篷，露出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身子向后一靠，姿态慵懒地对着伙计抬了抬下巴：“加碗饭。”
“好嘞！”伙计不敢怠慢，撒腿就往后厨跑。
赫连玉这才转头看向钰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去腾几间房出来，我的人快到了，总不能让他们露宿街头。”
钰绯僵着身子没动，先是呆呆地瞅了瞅赫连玉，又猛地转头看向百里山，那紧绷的情绪忽然断了弦，下一秒，他嘴一瘪，“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百里山手里的茶杯差点翻了，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呆了住。
赫连玉端着茶的动作顿在半空，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难得地露出几分错愕。周围的侍卫也都齐齐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出。
伙计刚把热茶送上来，赫连玉随手将茶杯往钰绯面前一推，语气里满是无奈：“多大的人了，当着下属的面哭，就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
钰绯边嚎边拍桌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不忘恶狠狠地瞪向那些低头的侍卫，“谁要是敢多嘴，我砍了他脑袋！”
众侍卫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桌底。
没想到他会哭得这么厉害，被哭得莫名其妙的百里山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拍了拍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后背，声音放软：“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倒是哭什么呢？”
钰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只反复唤着：“百里山……百里山……”
“我在。”百里山耐心应着。
“你别跟他回去好不好？”他猛地抓住百里山的手，眼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得人发麻，“我紧赶慢赶，他还是追上来了……早知道就不住这破店了！我都想不通，他怎么能找到这儿的……”
看着他这副模样，百里山心头一软，轻轻反拍他的手背：“我不跟他回去，我跟你走。”
“真的？”
“真的。”
“不丢下我？”
“不丢下你。”
“你保证？”
“我保证。”
最后两个字刚落，百里山就清晰地感觉到，对面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
她抬眼望去，赫连玉原本慵懒的眉眼间，已笼上一层化不开的阴森暴戾，那双狭长的眸子像黝黑的深潭，死死锁着她。
百里山没有回避，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知道自己此刻无力反抗，只能牢牢抓住钰绯这根浮木，哪怕这浮木有些笨拙，也是她眼下唯一的希望。
赫连玉忽然伸手，拿过百里山面前的空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液晃出细密的泡沫。
他盯着百里山，语气听不出喜怒：“不回去正好。我本就打算带你去龙影山，若不是接了布防的皇命脱不开身，也不会容你走到这么远。”
他往前倾了倾身，眯起的眸子里带着危险的意味：“阿绯年纪小，疯闹也就罢了。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乱走？”
钰绯一掌拍在桌子上：“赫连玉，我没有疯！百里山又不是东西，你这样困着她太过分了！”
“噗--”百里山一口茶水差点喷到两人身上。
原本打算立的冷漠人设也瞬间崩盘。她满头黑线，咬牙切齿的冲钰绯道：“你才不是东西呢！”
钰绯红了下脸，纠正道：“不是，我是说，百里山不是你的私物，你凭什么把她困着？太霸道了！”
他这急赤白脸的辩解，把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搅得烟消云散。
大堂里原本屏气凝神的侍卫们，都悄悄松了口气。
百里山拿起筷子，重新夹了块青菜，慢悠悠嚼着，目光扫过两人。
“钰绯，不管我最后去不去龙影山，南曌我是要去的。你既说要带我走，就得护好我，别让人把我抢了去。”
这话像颗定心丸，钰绯方才炸起的毛瞬间塌了，耳朵尖都红了，挠着头嘿嘿笑，那副娇羞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赫连玉自始至终没看钰绯，目光牢牢锁在百里山脸上。他忽然缓缓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声音也放得极低。
“这些日子，你瘦了。”
百里山浑身一僵，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她以为他会发怒，会施压，早已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可他偏偏吐出一句软话：“我错了。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示弱，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自己的强硬。
“我一直在看着你。”
赫连玉的指腹滑到她的脸颊，温度微凉。
“从你出城门开始，我的暗卫就跟着你。我让你去散心，让你闹，你心里有气，我便等你消气。”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但你的风筝线，始终在我手里，我总能找到你的，不是吗？”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可这话却是让百里山再次在心底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作为她对他那一瞬迟疑的惩罚。
赫连玉像是没察觉她的僵硬，微微侧头，对着虚空吩咐：“通知阎五，护卫队在镇外扎营，把张大人和王大人请过来。”
“是！”黑暗中立刻传来三四道应答声，清晰有力。
百里山和钰绯同时变了脸色，大堂里的侍卫们更是齐齐惊得抬头，他们守在四周，竟没发现这店里藏了人！
赫连玉的目光重新落回百里山身上，那视线像张网，将她牢牢罩住。
百里山刻意避开，却被他伸手捧住脸颊，轻轻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他缓缓凑近，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才用一种无奈又缱绻的声音说：“百里山，别再任性了，好不好？”
“你放开她！”
钰绯急得跳起来，伸手就往两人中间插，硬生生将他们的额头分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算什么！百里山说了让我护着她，你不能碰她！”
他用力扒开赫连玉的手，将百里山往自己身后一拉，死死盯着赫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