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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上官千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必然是他看到过遭遇过什么的,百里山没有出声,继续听。

说着,上官千羽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都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师父是上任圣使,走的太过仓促,他们拿不准我和师姐谁接了他的传承,不敢轻易下死手,又想掌控我们。”

“因此,我跟师姐也被他们丢到了培养杀手的“兽池”里……”

“池子里的娃娃都比我小,最小的才五六岁。他们在我们的脖子上套上粗铁枷,像关牲口似的把我们关在湿冷的牢笼里。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他们像训狗一样打熬我们的筋骨,先挑出能扛的,病弱的直接就扔出去。”

上官千羽闭了闭眼,那些血腥气仿佛又飘到了鼻尖。

“每天的饭要靠抢,练功用错一招就是皮开肉绽。随时随地都要防备的偷袭,死的人太多了……累死的、饿死的、被同伴打死的,那一个个小小的身子,被拖出去像破烂一样扔到乱葬岗,连块裹尸的布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里掺了丝哽咽。

“我和师姐因‘特殊照顾’,日子稍好点,可也只是没饿死冻僵罢了。”

“这样的惨状天天在我们面前上演……兽池的规矩就是,弱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上百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连十个都不到。”

上官千羽的手按在胸口,像是在压下翻涌的痛楚。

“算上我和师姐这两个‘特例’,才刚凑够十个。可这还没完,最后的八人也被分成了四组,每两人关一间石室,整整饿了三天,只给几口水吊着命……”

百里山的眼眶早红了,指尖掐得掌心发疼,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些孩子的惨状,透过上官千羽的描述,清晰地映在眼前,让她心口堵得发慌。

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追问:“后来呢?”

上官千羽的声音发紧,像是在咬着牙说话,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

“三天后,他们来了……他们竟是当着我和师姐的面,将那些个孩子……”

他猛地顿住,喉间发出压抑的哽咽,眼眶瞬间红透。

“他们还是孩子啊!那么小!”

不用他说完,百里山也懂了,积压的情绪终于破了堤,眼泪砸在手背上,嘶吼道:“畜生!这些人根本畜生都不如!”

“如此还未罢休,那样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要两个孩子决斗!两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如何有力气斗?”

上官千羽闭了闭眼,像是在回忆最不堪的画面。

“然后他们丢进去一把刀,说‘吃了对方,就有力气活了’。后来……”

空气死寂得可怕。

他话没说完,百里山的心却已沉到了谷底。她猜到了,却不敢深想。

“后来,我和师姐就再也没吃过肉了……那些活下来的孩子,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上官千羽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悲悯。

“他们让你和师姐看这些,就是为了震慑你们?”

百里山抹掉眼泪,声音依旧发颤。

“是。”上官千羽点头,“他们以为这样能磨掉我们的骨气,乖乖听话。为了彻底控制,还强行给我和师姐喂了和那些活下来的孩子一样的子蛊。”

“那段日子,师姐每到半夜就会缩在角落里发抖,吐得撕心裂肺。我也只能陪着她缩在墙角,靠着彼此的体温才能勉强合眼。”

“好在他们不知道,师父早就把毕生医术倾囊相授于我,因我年幼,他们便放松了警惕。子蛊第一次发作时,我就摸清了它的门道,不仅稳住了自己的,还悄悄压制了师姐体内的蛊毒。”

“看尽了那些孩子的惨状,逃离凤月宫成了我和师姐刻在骨子里的执念。我们越发谨慎,平日里装作被母蛊牢牢控制的样子,让他们渐渐放松警惕。”

上官千羽此时说话语气才稍稍平缓了些。

“我们一直在等,等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

“那时凤月宫正借着‘圣使’的名头大肆敛财夺权,势力膨胀得厉害,几乎要自成一国。”

上官千羽说到这儿,舒了口气,继续道:“刚好四国寻圣使的人摸到了附近,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凤月宫看得太紧,我们俩只能逃一个,我用计把师姐先送了出去。”

“你留了下来?”百里山追问,心跟着提了起来。

“嗯。”

上官千羽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几分少年时的狡黠。

“我当着他们的面,自爆是圣使传承人。他们反倒没去追师姐,毕竟子蛊在身,他们笃定师姐早晚得乖乖回去。”

“没了师姐的牵绊,我行事反倒放得开了。我以自身为筹码,先争到些微权力,再继续装出被他们掌控的样子,暗地里找脱身的机会。”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百里山眼前却浮现出少年模样的他,在豺狼环伺的凤月宫里步步为营的画面,每一步必都是惊心动魄的。

“转机出在南曌大皇女病危。”

上官千羽的语气缓了缓,“当时需要入百鬼雾林取神水,只有圣使有取回神水的可能,他们自然想到了我。我趁机说服宫主,让我去取神水。那时就想,哪怕死在林子里,也比烂在凤月宫干净。”

“可你真的取出来了。”百里山的声音软了些,带着几分庆幸。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唐。”上官千羽失笑。

“稀里糊涂就捧着神水出来了,虽记了手札,也进过神宫,可到底是怎么取到的,至今都没完全想明白。”

上官千羽没说的是,他出林后曾遇到个神秘女子。

那女子当时叮嘱他,千万别爱上从百鬼雾林出来的一个叫百里山的女子。

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他早已无可救药地栽在了她身上。

他的命数本就短,活到三十多岁已是极限,这般短暂的人生,爱上她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只是那时满心都是逃离凤月宫,竟没记清女子后续的话。

“我拿着神水要挟,终于见到了南曌帝,让她利用十年大祭的借口协助我成功脱离了凤月宫的掌控。而师姐也在十年大祭后成功将东陵帝的生死和她绑定到了一起,彻底安了身。”

“当时的宫主太过狂妄。”上官千羽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她竟公然叫嚣,让南曌、东陵归还神水和我以及师姐,彻底惹恼了四国国君。四国联手雷霆镇压,才算把它的气焰打下去。也算是自寻死路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月宫盘根错节几十年,信徒疯起来更是不管不顾。四国不敢逼得太急,只能徐徐图之。”

“到如今,它虽翻不起大浪,却也没彻底断根。”

上官千羽顿了顿,补充道:“皇室不愿明着招惹那些疯子,谁也不想成疯子的眼中钉。这反倒让凤月宫误以为自己还有抗衡的资本,这些年一直蹦跶着,想恢复往日荣光。”

“而你,一直是他们的目标?”百里山问道。

“圣使是他们敛财招信徒的利器。”

上官千羽无奈地笑了笑。“自第一次十年大祭后,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我。我只能靠易容术躲躲藏藏。”

“为什么不寻求四国皇室的庇护?”百里山开口问道。

在从小在华国长大的百里山的观念里,国家作为后盾才是最靠谱的。

上官千羽解释道:“一个靶子,在明处好射中还是在暗处好射中?”

百里山似乎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