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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雾里余温 > 第215章 站台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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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思砚就被鸡叫吵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摸黑穿上那件蓝布衫,领口蹭着下巴有点痒,却舍不得脱——这是外婆的衣服,带着股洗不掉的皂角香。

“慢点穿,别扯坏了。”苏晚端着油灯进来,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莲子羹在灶上温着,喝完咱们就动身。”她帮思砚理了理衣襟,指尖触到布衫上磨出的毛边,眼里泛起点潮,“你外婆总说,这布衫经穿,就像日子,磨出毛边才更亲。”

林砚已经把藤箱捆在了自行车后架上,绳子勒得紧紧的,在晨光里泛着白。“镇上到车站的路不好走,得提前俩钟头出发。”他拍了拍车座,“上来,我带你。”

思砚抱着装莲子羹的保温桶,坐在后座上,棉鞋踩着车后架的横杠,心里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风里带着露水的凉,吹得路边的野草沙沙响,他却觉得浑身发烫,手心攥出了汗。

“还记得外婆的样子不?”林砚蹬着车,声音在风里飘,“头发比去年白了点,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但笑起来还是眯着眼,像月牙。”

“记得!”思砚大声说,声音有点抖,“她左嘴角有颗小痣,说话时总爱用手捂嘴。”他低头看了看保温桶,里面的莲子羹还热着,隔着铁皮能感觉到温度,“她最爱喝这个,说莲子的心再苦,熬熟了也是甜的。”

到车站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站台光秃秃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光线下浮着飞尘。林砚把藤箱靠在长椅旁,让思砚坐下:“我去买票,你在这儿守着,别乱跑。”

思砚点点头,手却一直没离开藤箱的锁扣。箱子被露水打湿了点,藤条摸起来凉凉的,像外婆的手。他数着进站的火车,一列、两列……都不是外婆那趟。站台上的人渐渐多了,带着行李的、抱孩子的、吆喝着卖早点的,闹哄哄的,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块什么。

“小朋友,等人呢?”卖豆浆的阿姨推着车经过,“来碗热豆浆不?驱驱寒。”

思砚摇摇头,从兜里掏出颗薄荷糖——是上次小姑娘病好时送他的,一直没舍得吃。糖纸在手里攥皱了,他却突然想,外婆看到他会不会也掏出颗糖,像以前那样,剥开纸塞进他嘴里?

“呜——”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划破晨光。思砚“腾”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他踮着脚往车门的方向望,人群像潮水似的涌下来,灰的、蓝的、黑的衣裳晃得他眼睛发花。

“别挤,慢慢看。”林砚跑过来,把他护在怀里,“你外婆穿件深灰的袄,手里拎着个黑布包。”

思砚的心跳得像打鼓,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突然定住了——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踮着脚张望,手里的黑布包带子磨得发亮,左嘴角那颗小痣在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外婆!”他喊出声,声音劈了叉。

老人猛地回头,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手里的包“啪”地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是朝着思砚的方向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

思砚挣开林砚的手,朝着那个身影跑过去,棉鞋踩在站台的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响。他扑进外婆怀里时,闻到了熟悉的艾草香,混着点火车的煤烟味。

“我的砚儿……”外婆的声音抖得厉害,手在他背上拍着,一下一下,像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思砚的脸埋在她的袄子里,闻到了莲子羹的甜、桂花糕的香,还有藤箱里所有物件的味道——原来这些日子的盼,早就顺着风,跑到外婆身上了。

林砚拎着藤箱走过来时,看见思砚正把保温桶往外婆手里塞,“外婆喝羹,温着呢”,而外婆的手,正摸着思砚蓝布衫的领口,指腹蹭过那些磨出的毛边,眼泪掉在布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晨光漫过站台的栏杆,落在三个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拧成了一股绳。思砚抬头时,看见外婆的眼角确实又深了些,但笑起来的月牙,比记忆里更暖。

“回家。”外婆牵着他的手,又握住林砚的,“回家吃你娘做的桃花饼。”

藤箱在地上拖着,发出“咕噜”的响,像在哼着首走了很远的歌。思砚觉得,这趟火车不仅载回了外婆,还载回了所有散落在日子里的碎片——檐角的燕、桃枝的花、雪霁的阳,还有他数过的每一个日出日落,此刻都拼在了一起,成了站台晨光里,最圆的那个句号。

而句号后面,该是新的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