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血狱熔炉炼化织怨傀带来的魂力洪流，在陆凡经脉中奔涌冲刷。《鬼帝经》自行运转，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精纯的能量，原本有些虚浮的境界正被快速夯实、推高。塔内第五层，熔炉之火燃烧得愈发旺盛，炉壁上的符文流转，隐有龙吟之声。
就在这修为稳步提升的关头，一股极其突兀的阴冷，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出租屋的墙壁，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入陆凡的识海！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注视”。
几乎同时，他左手手腕内侧，一个由轮回井反噬留下的、原本已经淡化的猩红印记，骤然变得灼热、清晰起来！像是被烙铁重新烫过，散发出丝丝刺痛感。
血冥沼的标记，被触动了！
陆凡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丝赤金光芒一闪而逝。他豁然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窗外。
夜色深沉，楼下路灯昏黄，并无异样。
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来了？”幽嬛的血影在他身侧凝聚，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比预想的快。看来那血冥沼的主宰，比我们估计的还要难缠，隔着无尽虚空，仅仅凭借一个残缺的标记，就能大致感应到你的位置。”
陆凡没有说话，体内魂力悄然提聚，骨刃在鞘中发出低不可闻的轻鸣。他走到窗边，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观察。
街道空旷，只有夜风卷起几片落叶。
突然，远处街角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下一瞬，两道极其违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路灯的光晕之下。
一黑，一白。
黑者，身形高瘦如竹竿，面色惨白如敷粉，头戴一顶写着“天下太平”的高帽，一条猩红的长舌垂到胸前，随着夜风微微晃动，手中提着一条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摄魂寒气的锁链。
白者，体型矮胖，面色黝黑如锅底，笑容可掬，但那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森，同样戴着高帽，上书“一见生财”，手里拿着一副血迹斑斑的枷锁。
黑白无常！
地府阴司，勾魂使者！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目标如此明确，就是这栋出租楼！
陆凡心头一沉。难道是因为血冥沼的标记，引来了地府的注意？还是说，自己之前动用轮回井，干涉阴阳因果，终于被地府察觉？
“不是冲血冥沼来的。”幽嬛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分析，“他们身上的律法神光做不得假，是正经的阴司差役。看这架势，是来拿人的！你最近……是不是又无意中坏了什么阴司规矩？或者，身上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因果？”
因果？陆凡瞬间想到了那场未完成的“冥婚”，想到了b区17座下那个被强行绑定契约的少女亡魂。难道是因为这个？
不容他细想，楼下的黑白无常已经动了。
他们没有上楼，也没有呼喊。黑无常范无救，直接扬起了手中的勾魂锁链。那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无视物理阻隔，穿透墙壁，带着刺骨的阴风与法则的束缚之力，直勾勾地射向陆凡所在的房间！目标明确——锁拿魂魄！
锁链未至，那冰寒刺骨、专门针对魂体的气息已经让陆凡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这一锁若是挨实了，只怕魂魄立刻就要被扯出体外，押往地府受审！
躲不开！这锁链蕴含地府法则，速度奇快，而且带有追踪特性！
硬抗？以他目前的实力，正面抗衡两位地府正神，胜算渺茫！
电光火石之间，陆凡的思维运转到了极致。所有的退路似乎都被封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一样东西——一杯还没喝完、插着吸管的珍珠奶茶。那是他晚上回来时顺手买的。
一个荒诞至极，却又在绝境中唯一闪烁着微光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幽嬛！助我！”陆凡在心中狂吼，所有的魂力，所有的精神，在这一刻全部灌注向识海深处的九狱镇魂塔！
目标——第四层！时狱·刹那回溯！
他不需要回溯太久，只需要……三秒！回到黑无常刚刚扬起锁链，还未曾锁定他具体位置的那一个刹那！
“疯子！你魂力不够连续催动！”幽嬛尖啸，但血影却毫不犹豫地爆开，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洪流，与陆凡的魂力融合，狠狠撞向第四层那代表着时间法则的复杂符文！
嗡——！
一声只有陆凡自己能听到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嗡鸣响起。
他周围的一切，色彩瞬间褪去，变为黑白。正在穿透墙壁的勾魂锁链，楼下黑白无常脸上凝固的表情，窗外被风吹起的落叶，甚至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时间，停止了流动。
不，并非完全停止。陆凡还能动，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沉重无比，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并且消耗着海量的魂力。他能看到，黑白无常的眼珠在极其缓慢地转动，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时空凝滞感到一丝本能的疑惑。
三秒！他只有这三秒！
陆凡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无视了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勾魂锁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起了桌上的那杯奶茶。
然后，他转过身，以一种近乎滑稽又带着无比决绝的姿态，朝着楼下黑白无常的方向，将奶茶通过窗户的缝隙，狠狠“塞”了过去！
动作完成的刹那。
“咔擦……”
仿佛玻璃破碎的轻响在灵魂深处响起。
黑白色彩瞬间回归，时间恢复流动！
楼下，白无常谢必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甜腻的、带着奶精和茶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一杯冰凉、插着吸管的奶茶，就这么突兀地、蛮横地塞进了他正准备宣读勾魂檄文的嘴里！吸管甚至直接捅到了他的喉咙口！
而旁边，黑无常范无救那必中的勾魂锁链，则因为时空那微不可查的错位和陆凡位置的细微变化，擦着他的衣角穿透了过去，狠狠扎进了后面的墙壁，发出“锵”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锁链上的幽光闪烁不定。
两位地府阴神，一时间都愣住了。
范无救看着自己落空的锁链，又看了看旁边被奶茶塞住嘴、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的谢必安，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惨白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名为“茫然”的情绪。
谢必安猛地拔出嘴里的奶茶杯，黑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脸，珍珠粘在他那长长的红舌上，显得无比滑稽。他“呸呸”了两声，又惊又怒地抬头看向陆凡所在的窗口。
陆凡站在窗边，脸色因为魂力过度消耗而显得苍白，但眼神却平静地看着楼下，甚至还抬手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外卖员的职业性歉意：
“二位差爷，深夜公务辛苦了。这是本店新品，‘黑糖波波幽冥茶’，算我请客。勾魂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或者，等我送完手上这几单？”
他晃了晃手中并不存在的订单手机。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戏弄的荒谬感。
多少年了，他们勾魂索命，哪个生魂不是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何曾见过这种……拿奶茶塞嘴，还商量着能不能晚点再去地府报到的？
范无救手腕一抖，收回锁链，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陆凡，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扰阴司执法，戏弄鬼神……罪加一等！”
谢必安抹了一把脸上的奶茶渍，阴森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子，有点门道。刚才那手时间把戏……看来你身上秘密不少。也好，擒你回去，一并审问！”
话音未落，两人身上同时爆发出更加恐怖的阴神威压！黑色的鬼气与白色的冥光交织，形成巨大的压力场，将整栋出租楼都笼罩在内！显然，他们动了真怒，不再留手。
陆凡心头一紧，正欲拼命，脑海中却响起幽嬛急促的声音：“等等！不对劲！他们身上的神光……有杂质！”
几乎在幽嬛提醒的同时，陆凡也敏锐地察觉到，在那磅礴的阴神威压之下，黑白无常的魂体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与地府正统神力格格不入的……猩红怨念！
那怨念的气息，与他手腕上的标记，与轮回井中看到的血冥沼，同出一源！
难道……
陆凡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大喝一声，声音灌注了魂力，直刺对方心神：
“范无救！谢必安！尔等身为地府正神，魂魄却被血冥沼邪怨侵染而不自知！今日若执意拿我，就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将尔等被污秽之事，捅到阎君殿前吗？！”
这一声大喝，如同惊雷，炸响在黑白无常的识海！
两人周身汹涌的神力猛地一滞！
范无救那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握着锁链的手微微颤抖。谢必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不定，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魂体的核心处。
他们……自己似乎并未完全察觉？
趁此机会，陆凡强提最后一口魂力，身形暴退，瞬间撞开卫生间的小窗，如同大鹏般跃出，融入下方的夜色阴影之中，将“阴影穿梭”运用到了极致，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
楼下的黑白无常并未立刻追赶。
范无救沉默良久，才缓缓收起锁链，声音低沉：“他……说的，是真的？”
谢必安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近来勾魂，是觉心神偶有滞涩……莫非……”
两位阴神对视，眼中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再看向陆凡消失的方向，杀意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与忌惮的目光。
“此事……需从长计议。”范无救最终说道。
两道身影缓缓融入夜色，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那杯被打翻的、流淌着黑色奶茶的杯子，诉说着刚才发生的荒诞与惊险。
远处，一条阴暗的小巷里，陆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汗珠从额角滑落。魂力几乎耗尽，脑袋针扎般疼痛。
“好险……”幽嬛的血影重新凝聚，也显得黯淡了许多，“没想到，血冥沼的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地府阴神身上……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陆凡抹了把汗，眼神却异常明亮：“至少，暂时唬住他们了。而且，确认了一件事——”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依旧带着灼热感的猩红印记。
“血冥沼那个鬼东西，是我们的敌人。而地府……或许，未必不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他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强。而在那之前，必须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势，周旋于这些恐怖的存在之间。
送外卖的鬼帝之路，注定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