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楼上的角旗被西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镇山河”三个大字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光泽,像是被凝固的血浸染过。
燕十三站在垛口边,锈刀斜倚在墙砖上,刀身的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三天前斩杀巨型血浮屠时震裂的虎口已用老赵留下的金疮药包扎好,但握刀时仍能感觉到皮肉下骨骼的隐痛。新生的右臂却异常灼热,仿佛有团火焰在经脉里流转——这是龙脉之心的力量在与他的气血彻底融合的征兆。
“哥,城南粮仓的账册核对完了。”石头踩着积雪走来,重剑在身后拖出两道平行的辙痕,“丐帮的兄弟说,最多还能支撑联军十日的口粮。”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羊皮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粮仓分布图,“但他们找到三个隐秘的地窖,能再藏下三成粮草。”
燕十三接过羊皮纸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刺。这是他第三次看这份图,每次都能发现新的细节——比如地窖入口旁都画着小小的叉号,那是丐帮特有的记号,意味着附近埋着警示铃。
“让玄悲大师派武僧守住地窖。”燕十三的指甲在“西仓”两个字上用力掐了掐,那里标注着最大的粮仓,“告诉少林弟子,用罗汉阵护住粮道,每半柱香换一次岗。”
石头刚要应声,城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俯身望去,只见一队骑着黑马的劲装汉子正试图冲破丐帮弟子的阻拦,为首者穿着件玄色锦袍,腰间悬着柄鲨鱼皮鞘的弯刀,正是关中最大的帮派“铁刀会”的帮主秦无常。
“燕十三在哪?让他滚出来!”秦无常的吼声穿透人群,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溅在雪地上,“凭什么让一群穿僧衣的秃驴指挥我们?老子带了三百弟兄来送死,不是来受窝囊气的!”
城楼上的江湖人士顿时炸开了锅。崆峒派的长老冷哼一声,拐杖在砖地上顿出火星:“秦帮主好大的威风,莫非是想抢了指挥权不成?”
“我看他是怕了血浮屠!”旁边一个提着链子枪的红脸汉子大声嘲讽,他是太行山寨的寨主,脸上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昨天还说要打头阵,今天就想抢功劳了?”
秦无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拔出弯刀,刀身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寒光:“谁他妈说老子怕了?有种的跟我出城,看看谁砍的血浮屠多!”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落在秦无常马前。来人身形佝偻,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铁杖,正是丐帮帮主钱通。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精光:“秦帮主若想打架,老叫花子奉陪。但若是想坏了抗敌的大事,休怪丐帮弟子不客气!”
秦无常的弯刀停在半空。他知道钱通的厉害,据说这位老帮主的打狗棒法已经练到了“棒影无形”的境界,刚才那一下落地无声,显然内力远在自己之上。
“都住手!”燕十三的声音突然从城楼上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缓缓走下城楼,锈刀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谁要是想内讧,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秦无常看到燕十三的右臂时,瞳孔骤然收缩。三天前在城下厮杀时,他明明亲眼看到这只手臂被血浮屠的铁爪撕断,此刻却完好无损地垂在身侧,只是皮肤泛着奇异的淡金色。
“你……你的手……”
“托龙脉之心的福,还能握刀。”燕十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江湖人士,他们的表情各异——惊讶、敬畏、怀疑,还有隐藏在眼底的贪婪,“血浮屠明天就会兵临城下,想争权夺利的,现在就可以滚。想留下拼命的,就把各自的恩怨先放在一边。”
他突然举起锈刀,刀身的纹路在残阳下亮起红光:“我燕十三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当什么领袖。但谁要是敢在这潼关城里搞鬼,不管他是铁刀会的还是丐帮的,这把刀都不会答应!”
秦无常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把弯刀插回鞘中。他知道燕十三说的是实话,昨天亲眼看到这柄锈刀劈开巨型血浮屠的邪晶,那道红光至今想起来仍让人心悸。
“好!我信你一次!”秦无常调转马头,对着自己的手下喝道,“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一切听燕大侠号令!谁敢违抗,老子先劈了他!”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钱通对着燕十三拱手笑道:“燕大侠果然有手段,老叫花子佩服。”
燕十三刚要回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城墙阴影里闪过一道白影。他猛地转身,锈刀瞬间出鞘,刀风扫起的积雪中,只留下一片飘落的白梅花瓣。
“怎么了,哥?”石头握紧重剑,警惕地环顾四周。
“没什么。”燕十三将刀归鞘,指节却因用力而发白。那道白影的身法太熟悉了,像极了柳随风,但他此刻应该在玉京才对。难道是错觉?
夜色渐浓,潼关城内的篝火如同繁星般亮起。燕十三站在城楼最高处,看着各门派弟子在空地上操练,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伤兵营里飘来草药的苦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那是大战前夜特有的平静。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这是李乘风临死前塞给他的,上面刻着铸剑山庄的火焰徽记。玉佩的边缘很锋利,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突然,玉佩开始发烫,与新生右臂的灼热遥相呼应。
燕十三望向北方,那里的夜空已经被血浮屠邪晶的幽蓝光芒染成了诡异的紫色。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明天才会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