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3章 高堂倾覆——失怙恃恶习复燃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3章 高堂倾覆——失怙恃恶习复燃

吕四成亲后的这两年,确实是吕母一生中最为舒心顺意的时光。儿子虽谈不上有什么大出息,但至少不再外出惹是生非,家中有了贤惠的儿媳操持,日渐有了笑语和生气。她甚至开始期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享受真正的天伦之乐。然而,她年迈病弱的身体,早已被多年的苦难和忧虑透支殆尽,如同秋风中枝头最后一片枯叶,虽勉力坚持,终难逃零落的命运。

刚入秋的一天,吕母偶感风寒,起初只以为是寻常小病,并未在意。谁知病势却沉疴日重,竟一病不起。请来的郎中诊脉后,皆是摇头叹息,暗示家人准备后事。婉娘衣不解带地守在病榻前,煎汤喂药,悉心照料。吕四起初也有些慌乱,延医问药,守在母亲床前。

病榻上的吕母,气息奄奄,面色灰败,她用力睁着浑浊的双眼,轮流看着床前的儿子和儿媳。她用尽最后力气,紧紧抓住吕四的手,断断续续地嘱咐:“四儿……我……我怕是撑不住了……你……你往后要学好……要走正道……莫再……莫再胡混了……要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她又艰难地转向婉娘,眼中满是恳求:“媳妇……我儿……性子野……你……你要多劝着他……管着他……这个家……以后就……就托付给你了……”

吕四看着母亲枯槁的容颜,听着这临终遗言,心中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童年时母亲呵护他的种种场景涌上心头,令他鼻头发酸,重重点头,哑声道:“娘,您放心,儿子记下了,一定学好!”

然而,这承诺在巨大的惯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吕母最终没能熬过那个秋天,撒手人寰。她的葬礼上,吕四披麻戴孝,作为孝子答谢宾客,脸上倒也带着悲戚。婉娘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不仅为婆婆的离世,也为自己未来莫测的命运。

母亲的离世,对吕四而言,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受。有失去至亲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解脱感。那根自他出生起便一直束缚着他的、名为“母爱”的缰绳,彻底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等他回家,没有人会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劝诫,更没有人会在他闯祸后低三下四地去为他求情擦屁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人能管束于他。

守孝的三个月里,碍于礼法和社会舆论,吕四尚且勉强维持着表面的规矩,穿着素服,待在家中,鲜少外出。但那种被强制拘束的感觉,让他度日如年。他时常在家中烦躁地踱步,对婉娘也渐渐失去了新婚时的耐心,稍有不顺便厉声呵斥。婉娘谨记婆婆遗命,每每忍气吞声,依旧柔声劝他节哀,并提议守孝期满后,可以考虑做点小买卖,或者租几亩薄田耕种,安稳度日。

这些话,在吕四听来,简直与母亲的絮叨一般无二,甚至更加刺耳。他开始怀念起过去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花天酒地、横行街市的“快活时光”,那才是他真正渴望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丧期届满,吕四如同脱笼的饿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旧日那帮泼皮无赖。那群人正愁少了这个能打能闹、蛮横出头的“兄弟”,见他找来,自是热烈欢迎。当夜,吕四便与他们钻进酒肆,大喝特喝,仿佛要将守孝期间欠下的酒债一口气喝回来。酒精很快麻醉了那一点点残存的愧疚和对母亲的承诺,他故态复萌,并且变本加厉。

从此,吕家再次回到了从前那种冰冷混乱的状态,甚至更糟。吕四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他夜夜流连于赌场酒馆,经常彻夜不归。偶尔回家,也多是醉醺醺的,满身酒气,对婉娘非打即骂。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偷偷拿出去变卖,换了赌资酒钱。

婉娘一次次地尝试劝说,搬出婆婆的遗言,恳求他看在夫妻情分上,回头是岸。起初吕四只是不耐烦地呵斥她“闭嘴”、“妇人懂什么”。后来,他越发暴躁,一次醉酒后,婉娘又多说了两句,吕四竟勃然大怒,猛地将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贱人!”他双目赤红,指着婉娘的鼻子破口大骂,“整日里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怎地?我娘才去了几日,你就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三从四德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夫为妻纲!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再敢多言,休怪老子拳脚不长眼!”

这番混账话,如同冰水浇头,彻底浇灭了婉娘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浑身酒气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初新婚时的模样?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她。她意识到,婆婆去世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约束这个恶魔了,而这个家,也再也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浑身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不敢再哭出声。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良久,她用尽全身力气,颤声道:“既然……既然夫君嫌我多言,不贤不德……我……我在这家中也是多余……我……我自回娘家去,不碍你的眼!”

说完,她哭着冲回房中,简单地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这个让她心碎又恐惧的家门,径直向着娘家的方向跑去。

吕四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丝毫挽留或悔意,反而觉得耳边顿时清净了许多。他啐了一口,嘟囔着:“滚得好!省得整日聒噪!” 然后,他晃晃悠悠地捡起地上的酒壶,发现还有剩酒,便又仰头灌了起来,仿佛刚刚只是赶走了一只讨厌的苍蝇。家的概念,在他心中早已模糊,如今更是彻底沦为了一个偶尔回来睡觉的客栈。束缚尽去,他感到无比的“自在”,却不知这“自在”的尽头,已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