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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4章 床下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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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王婆子从那片汇聚的香灰中猛地扯出那纸人的瞬间,凝固了。

油灯那幽蓝闪烁、挣扎欲灭的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凝固在那粗糙黄纸扎成的人形之上。卧室里那无处不在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低沉呻吟,也倏然停滞,化作一种更深沉、更死寂的紧绷,仿佛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又像是一头被惊扰的邪恶凶兽,在黑暗中骤然收声,蓄势待发。

翠兰的呼吸彻底停止了。她的眼球因极致的恐惧而向外凸出,死死地盯着王婆子手中那个扭曲的造物。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凉,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让她一阵剧烈的眩晕,几乎要栽倒在地,只能依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那……那是什么?!

尽管王婆子之前已有点拨,尽管夜夜的折磨早已让她心生绝望的猜测,但当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具体而邪恶的“源头”时,那种视觉与心灵上的双重冲击,依旧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纸人。一个粗糙、拙劣、却散发着滔天怨毒的纸人。

它约莫半臂长,显然是用最廉价粗糙的黄表纸草草扎就,身体部分的纸张甚至因为潮湿而微微发胀、边缘卷曲破损,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阴气共同侵蚀的腐朽感。扎制它的手法笨拙而敷衍,四肢歪歪扭扭,比例怪异,透着一股子孩童涂鸦般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

然而,与这粗糙身体形成恐怖对比的,是它的面部。

那绝非随意画就!

一双眼睛,是用一种暗沉得发黑、如同彻底干涸凝固的浓血般的颜料,狠狠点上去的。两点猩红,在幽蓝闪烁的灯光下,竟反射出一种湿漉漉的、活物般的邪恶光泽!它们没有瞳孔,只是两个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暗红圆点,但翠兰却感到一股冰冷黏腻的“视线”正从中射出,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充满了无尽的贪婪、怨毒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熟悉感”——

那是她亡夫眼神里曾偶尔流露出的、求而不得时的偏执与阴郁,被放大了千百倍,扭曲成了非人的恶毒!

眼睛下方,是一张嘴。

一张被同样暗红色的颜料,勾勒出的、咧开到极致的笑容!

嘴角高高向上挑起,几乎咧到了本该是耳朵的位置,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深邃的黑暗。那笑容夸张、僵硬、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恶意,仿佛在无声地尖笑着,嘲弄着翠兰的恐惧,炫耀着它的胜利和即将带来的毁灭。这不是愉快的笑,而是地狱里受刑恶鬼发出的、扭曲痛苦的狞笑!

而在这恐怖面容的下方,纸人单薄的胸膛上,几行更加刺眼的暗红色字迹,如同狰狞的伤疤,烙印在那里!

那是生辰八字!以及……她亡夫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一种疯狂的力度,仿佛是用指甲蘸着血,在极度痛苦和怨恨中刻写而下!那暗红的朱砂颜色深谙,甚至微微凸起于纸面,触摸上去定是无比的冰凉与黏腻,仿佛血液仍未干透,仍在缓慢地……蠕动!

“嗬……嗬……”翠兰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她想尖叫,却连一丝声音都挤不出来。极致的恐惧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那夜复一夜的冰冷压迫源自何处!明白了那执念的低语为何总是萦绕耳畔!一切的源头,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藏在她床下、日夜汲取阴气怨念、将她亡夫魂魄困缚扭曲成邪灵的可怕邪物!

王婆子干枯的手紧紧攥着那纸人。她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阴沉,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纸人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那纸人一入她手,她便能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她的手臂急速向上缠绕,试图侵入她的心脉!

她手中那柄一直嗡鸣不止的辟邪短剑,此刻震颤得更加剧烈!剑身那斑驳的铜锈之下,流转的微光已经变得清晰可见,如同呼吸般急促明灭,发出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急促的嗡鸣声,仿佛遇到了不共戴天的死敌,急切地想要脱手飞出,将这邪物斩碎!

剑尖甚至自行调整着方向,死死指向王婆子手中的纸人,那股纯粹的、克邪的锐金之气,与纸人散发出的阴寒怨毒激烈碰撞,在空气中激起无形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火花!

“好恶毒的手段!”王婆子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以至亲之名为引,以坟头沾染尸气的黄纸为材,以心头精血混合墓土朱砂点窍……这是要将亡魂永世困于阳间,不得超生,更要将活人生生拖入幽冥陪葬的绝户咒!”

她的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句砸在翠兰的心上。绝户咒……陪葬……这些字眼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要冻结。

就在这时——

嗡!

那纸人仿佛被王婆子的话语和辟邪剑的锐气彻底激怒,猛地剧烈一震!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阴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纸人身上爆发出来!

咔嚓!

翠兰手中油灯那本就幽蓝闪烁、挣扎求存的火苗,在这股骤然增强的阴气冲击下,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彻底熄灭!

黑暗!

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啊——!”翠兰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但声音立刻被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和阴冷压了回去。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却在恐惧的催化下变得异常敏锐。

她感到卧室的温度在短短一两次心跳的时间内骤降了十倍不止!冰冷的寒意如同无数根细针,疯狂地刺穿着她的肌肤,钻入她的骨髓,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和灵魂一同冻结!空气中那原本就浓郁的纸灰和坟土腐朽味,此刻变得如同实质,粘稠得令人窒息,其中更夹杂了一丝新的、令人作呕的……像是某种东西被烧焦后又淋上冷血的腥臭!

而在那绝对的黑暗深处,就在王婆子站立的方向,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嘶啦——!”

一声极其尖锐、像是粗糙纸张被强行撕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急促的“窸窣”声!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冰冷的手,在疯狂地抓挠着四周的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那声音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包裹住她们,充满了急切的恶意和令人疯狂的焦躁!

“闭眼!蹲下!别出声!”王婆子沙哑急促的命令在黑暗中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如临大敌的紧绷!

与此同时,一声清越却充满杀伐之气的剑鸣猛然荡开!

唰!

王婆子显然动用了那柄辟邪古剑!剑锋破空的声音锐利无比,仿佛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和阴气,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一剑斩中,发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如同撕裂湿布又混合着尖叫的嗤响!

一股更浓烈的、无法形容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翠兰遵循着王婆子的命令,死死闭上眼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身体缩成最小的一团,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能听到王婆子在黑暗中急促移动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柄古剑不断挥出的、带着破邪力量的锐利劈砍声!

剑锋每一次挥出,似乎都能斩中某种无形却切实存在的“东西”,引发一声声或尖锐或沉闷的、非人的痛嘶与咆哮!有时剑身会爆起一小团耀眼的、如同电火花般的金光,短暂地照亮一瞬——照亮王婆子凝重如铁的脸庞,照亮空气中翻滚扭曲的、如同黑色烟雾般的狰狞轮廓,照亮那被她抓在手中、却仍在疯狂扭动试图挣脱的纸人!

那纸人……在黑暗中,仿佛真的在动!它的四肢在抽搐,那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在扭曲变幻!

每一次金光亮起,都如同惊鸿一瞥地狱的景象,让翠兰的心脏承受着一次次的爆裂冲击!

激烈的、超乎想象的对抗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终于,在一声格外嘹亮、如同龙吟般的剑鸣和一声极其凄厉、充满不甘的尖锐嘶嚎之后——

一切声响骤然停止。

那无处不在的、抓挠墙壁的窸窣声,那扭曲的咆哮声,都消失了。

浓稠的黑暗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压迫感,似乎减弱了少许。

啪嗒。

一声轻响,一点昏黄的光芒重新亮起。

是王婆子重新点燃了油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握着辟邪剑的手稳如磐石。那柄古剑的剑尖上,一缕极其淡薄的、带着恶臭的黑烟正在缓缓消散。

而她的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纸人。

此刻的纸人,似乎安静了许多。但它胸口那暗红色的名字和八字,在灯光下却显得愈发刺眼,仿佛刚刚饱饮了鲜血。那双血红的眼睛,即使不再转动,也依旧散发着幽幽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王婆子走到几乎虚脱的翠兰面前,将那个纸人递到她的眼前。

“看清楚了?”王婆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肃杀,“就是这东西,拘着你男人的魂,夜夜来折腾你,要拉你下去作伴。”

纸人近在咫尺,那股冰冷的、带着坟土和腐朽纸张的阴寒气息直接扑在翠兰脸上。那暗红的眼睛,那扭曲的笑容,那狰狞的字迹……每一个细节都在冲击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终于无法承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尽管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

呕吐带来的生理性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份刻骨的恐惧和恶心,却清晰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