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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6章 血色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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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响的暗中调查与邓昌的步步为营,如同两条在黑暗中并行延伸的轨迹,共同指向那个无法回避的终点——周良死亡前的最后七日。这七日,在邓家宅院内外,时间仿佛被压缩、扭曲,上演着一场由贪婪、恐惧与杀意交织的死亡之舞。

第一日,晨光熹微。

晒谷场上,金黄的稻谷铺了厚厚一层,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周良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滚满汗珠,他咬紧牙关,将一袋沉甸甸的稻谷扛上肩头。这是今天清晨的第几十袋?他已记不清。只感觉脚步虚浮,腰背处传来阵阵酸胀的刺痛。自从秋收开始,邓昌便给他安排了远超平时的工作量,从收割、晾晒到入库,几乎不得喘息。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树荫下,邓昌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摇着蒲扇,目光却如冰冷的蛇信,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身影。周良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扛着粮袋踉跄着走向粮仓。他知道自己亏欠邓昌,与主母的私情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这超负荷的劳作,或许是一种变相的赎罪?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第三日,正午烈日。

粮仓内闷热如蒸笼。周良和几个短工正将晒干的稻谷装袋入库。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周良只觉得头晕目眩,昨夜又被邓昌留下“小酌”,实则灌了不少酒,此刻宿醉未醒,加上连日劳累,眼前阵阵发黑。邓昌背着手走进仓廪,检查着粮袋的封口,看似随意地拍了拍周良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周良啊,辛苦你了。等忙完这阵,老爷我好好犒劳你。”他的笑容温和,眼底却无一丝暖意,反而在掠过周良后颈时,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寒意。周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声道“不辛苦”,心中那股不安却愈发强烈。

第五日,夜幕低垂。

前院厢房里,邓昌又摆下了酒菜。桌上不再是往常的普通烧酒,而是邓昌特意从地窖取出的、据说是窖藏多年的“老酒”。酒色微黄,香气扑鼻。

“来,周良,这段时日你出力最多,这杯老爷敬你!”邓昌亲自斟酒,态度殷切。

周良推辞不过,加之心中郁结,也想借酒浇愁,便仰头饮尽。这酒入口绵柔,后劲却极大。几杯下肚,他便觉得腹中灼热,头脑发昏,视线也开始模糊。邓昌则谈兴甚浓,从田庄收成谈到家中琐事,又“感慨”起人生无常,兄弟情深,不停地劝酒。周良的意识在酒精的侵蚀下逐渐浑浊,他只记得邓昌那张在油灯下忽明忽暗的脸,和那仿佛永不枯竭的酒杯。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第七日,死亡之夜。

邓家大院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欢庆气氛。秋收圆满结束,邓昌在前院摆开了丰盛的宴席,所有帮工、短工,乃至一些交好的邻舍都被请来。灯笼高挂,光影旋转摇曳,人声鼎沸,划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周良被众人簇拥在席间,成了绝对的焦点。邓昌带头,众人轮番向他敬酒,感谢他数月来的辛劳。那晚的酒杯似乎格外大,酒水也格外辛辣。周良来者不拒,他本就心存愧疚,加之连日劳累精神不济,更架不住这般猛灌。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混合着汗水,浸湿了他粗糙的衣襟。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喝!周良兄弟,再饮此杯!”邓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周良机械地举起酒杯,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腐的气息直冲喉头。他猛地俯下身,剧烈地呕吐起来,污秽物溅了一地,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席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又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劝酒声。大家都醉了,没人把这当回事。

邓昌皱了皱眉,眼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他亲自上前,搀扶起几乎不省人事的周良,对众人道:“周良醉了,我扶他回房歇息。诸位尽兴!”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周良的后背上,那沾着泥污(或许是刻意沾上的)的手掌,在周良浅色的短褂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掌印。

穿过喧闹的庭院,邓昌半扶半拖着周良,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前院厢房。他将周良放倒在床上,周良立刻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和干呕声。邓昌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鄙夷,最终都化为一片冰冷的杀意。他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都已从内闩好,然后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夜更深了,宴席散去,帮工们各自回到旁边的院落歇息,邓家大院渐渐沉入死寂。只有秋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子时,万籁俱寂。

一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良的厢房外。正是去而复返的邓昌。他换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他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着屋内的动静——只有周良沉重而断续的鼾声,以及偶尔因呕吐反射发出的微弱呛咳。

邓昌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鹿皮卷,缓缓展开,里面是几枚闪着幽冷寒光的特制银针,针尾带着细微的螺旋纹路。他取出一枚最细长的,用指尖捻了捻。然后,他像一只灵猫般,用一把薄如柳叶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拨开了房门的内闩。(他早已计算好,这种老式木门的门闩,从外部用巧劲可以拨开)。

“吱呀——”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邓昌动作一滞,屏住呼吸,再次确认周良没有反应后,才如一道青烟般闪身入内,并迅速反手将门虚掩。

屋内酒气与呕吐物的酸腐气混合,令人作呕。黑暗中,只能借助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勉强看到床上周良俯卧的轮廓。

邓昌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为臂助、如今却给他带来奇耻大辱的长工。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精准地按住周良的后颈,固定住他的头部,右手拈起那枚冰冷的银针,对着风府穴的位置,运足指力,稳稳地、深深地刺了进去!

针入穴位,周良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闷哼,随即彻底瘫软下去,连那微弱的鼾声也消失了。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邓昌拔出银针,用一块软布仔细擦拭干净,收回鹿皮卷。然后,他费力地将周良沉重的身躯翻转过来,使其保持俯卧姿势,脸深深埋入枕头。接着,他走到墙角,那里堆放着几袋尚未入库的稻谷(是他提前故意放在此处的)。他扛起两袋,重重地压在周良的背部。

做完这一切,邓昌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厢房,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屋内,只剩下周良俯卧在床,被稻袋压迫着,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归于沉寂。那枚致命的银针,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