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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敕封一品公侯 > 第266章 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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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棠盯着秦渊,良久才开口:“你有何策?”

秦渊松了口气,挺直脊背:“陛下,对待崔氏,当用剪枝去疮之法,而非斩根伐干。”

“查罪定刑,崔氏不尊律法,行恶乡里者,当抓拿问斩,抄没其私产,既显陛下律法严明,又能震慑其他世家。至于族中无辜老幼,府中无涉事的雇工,可许他们自寻生路,而非尽数关押。借修家之名,剪其羽翼。”

秦渊继续道,“崔氏名下有万亩良田,其中不乏侵占良田之举,有百家商铺,其中不乏偷税漏税,陛下可下旨,说崔氏家风不端,您为助其修家,暂代查抄不法资产,将强占的良田还给农户,追缴偷逃的税款充作赈灾粮款。这般操作,对外是帝王仁厚,帮世家整肃家风,对内则削了崔氏的经济根基,还能得百姓拥护,一举两得。

安抚士子,稳科举根基,可下旨令国子监,各州学宫,凡崔氏门生,只要无涉谋逆,贪腐之罪,一律照常任职,明年科举,仍按旧例取士,且明示不论出身,只看才学。如此,士子们便知陛下并非打压世家,只是惩恶扬善,自然不会再非议。”

秦渊叩首在地,言辞恳切道:“陛下,世家如大树,若贸然砍倒,树倒的震动会砸坏周遭房屋,若先剪去腐枝,挖去烂根,再慢慢引导其扎根于皇权之下,才能既除隐患,又保安稳。崔氏今日若能受恩于陛下的修家之策,其他世家,如郑,卢,哪怕是王谢!也会知陛下宽严相济,日后便不敢轻易妄为!这,才是长久之计啊!”

姜昭棠沉默地走回御案后,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殿内烛火跳动。

“果然是良策,只是……如此束手束脚,让朕好生憋闷啊……”

“陛下,终归要为长久计,若大军压之,自然一了百了,只是重伤后,这元气如何恢复?”

姜昭棠呼了口气,将他扶起,皱了皱眉道:“你这么聪慧的人,为何总是脱不了儿女情长?”

“陛下,国在家之前,自然也在儿女情长之前,臣分得清轻重。”

姜昭棠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朕便卖你个人情,先让他们尝够苦果,待气焰消了,你再出面求情,朕顺坡下驴,既除隐患,又让你落仁厚名声,两全其美。”

姜昭棠少考虑了一环,那便是读书人的利害,兵锋能杀死肉体,但杀不死虚妄的灵魂,他的思维陷入一个怪圈,总想着世家如藤蔓,它们会不停生长,寄生在帝国的躯干上汲取营养,不斩草除根终是隐患。

他的动作这么快,半月内便集齐崔氏不法证据,调黑冰台围了崔宅,但转过头来一想,千年世家,哪怕不积善,能够存在这么多年,也是有他的底蕴,但事情,做便是做了,帝王不会错,自然也不会后悔,既然迟早都是要削减门阀,还要在乎这一天两天?

这一次,不死也得让他们脱层皮。

“崔九娘,待在崔贵妃那,明日你来接走,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

承天门街之西,鬼军押着的囚车连成一串长队。

木栅栏后,崔氏族人的怓哭声断断续续,混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咕噜”声,压得空气都发闷。

秦渊勒住马缰,黑马打了个响鼻。

他翻身下马,沿着囚车慢走半圈,见有老人把孩子护在怀里,孩童吓得直哭,他顿住脚步,终是停在最前头的囚车前,沉声道:“停一下。”

囚车里的崔老太爷闻声抬眼,浑浊的眸子盯了秦渊片刻,唇角扯出一抹冷硬的笑,这小子来得倒快,怕是等着看崔家的笑话,若敢有半句羞辱,此事虽无力,但还有一条性命为族人张目,他哪怕身死,也不能让贼子得意,绝不能让自己的孙女托付此人手中。

另一辆囚车里,崔洪叶蜷着身子,往日鲜亮的锦袍沾了尘土和血污,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偷偷抬眼望着秦渊,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这位秦侯爷深得陛下信任,说不定能在圣上面前斡旋一二?

崔氏纵有过错,也不该落得满门被囚的境地。

前头督队的黑白魅听见动静回头,见是秦渊,忙快步上前。

白魅先摘了脸上的鬼面,露出一张娇媚的脸庞,她躬身行礼:“下官见过秦侯爷,不知您今日驾临,有何吩咐?”

秦渊环顾四周,拱手道:“二位将军,这些人多是无涉重罪的族眷,还望手下留情,别苛待。”

“侯爷放心!在接到新的圣谕之前,属下们定约束兵卒,保证老幼的衣食周全,绝不擅自用刑。”

秦渊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崔老太爷身上,对黑白魅道:“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容我与文若公单独一叙?”

黑煞皱了皱眉,面露难色,圣谕只令押解崔氏族人往大理寺,可没说许外人与囚首私谈。

白魅却悄悄瞥了眼秦渊来时的方向,见远处宫城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忽然会意一笑,上前半步问道:“敢问侯爷,方才可是从宫中来?”

“是。”秦渊坦然颔首。

白魅当即深深一揖:“既如此,侯爷请便!下官这就命人清场,为您隔绝耳目。”

说罢,他招了招手,两名鬼卒立刻上前,小心地打开囚车栅栏,扶着腿脚发颤的崔老太爷下了车。

一行人走到不远处的河边,垂落的杨柳枝刚好遮住往来视线,其余军卒在四周站定,彻底隔开了旁人的窥探。

秦渊转过身,对着崔老太爷郑重拱手,语气诚恳:“晚辈秦渊,见过文若公。”

崔老太爷踉跄了一下,抬手便要推开他的礼,苦笑道:“别叫什么文若公了...如今崔氏满门都是阶下囚,老夫不过是个待死的庶民,当不起侯爷这等大礼。”

秦渊扶着他缓缓坐下:“文若公此言差矣,晚辈虽年轻,却也知道您的功绩,龙武二年藩王作乱,国祚飘摇,您一介书生却敢孤身涉险,远赴漠南游说奚、契丹二部,晚辈听人说,您在那儿待了一年多,教他们说汉话,给他们的孩子办学堂,最终才让二部归心,自此成为我王师的番军,龙武二十七年定州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是您力排族内反对,命令博陵崔氏打开粮仓,散金银,倾尽全族之力救济灾民,那年定州境内,竟没饿死一个百姓。这些功绩,晚辈记着,朝廷也不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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