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红榜下的毒舌与扫帚的雷霆
红星钢铁厂招工的红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小兴屯村口新刷了白灰的土墙上。红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大戳子,在惨淡的冬日下格外刺眼。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几个名字,其中王二强和王四喜两个名字像两颗烧红的钢钉,钉在红榜上,也钉进了每一个挤在榜下、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的屯里人心里。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像一锅滚油泼进了冰窟窿。惊呼声、赞叹声、议论声,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嫉妒和酸溜溜的嘀咕,混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寒风卷着尘土和唾沫星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飞舞。
李家新屋的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王大柱、赵春花、张秀芬、王小芬抱着春丫,像一股黑色的旋风裹着寒气冲了出来。王大柱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眼睛里那点死寂的灰败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酸楚取代。他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喉咙里嗬嗬作响像破风箱漏气。赵春花和张秀芬脸上涕泪横流,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欣慰。王小芬一双眼睛里也泛起一丝水光,手紧紧抱着春丫。小春丫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激动的人群。
王二强和王四喜站在人群最前面。王二强挺得笔直,脸上肌肉紧绷,眼睛里闪烁着锐利如刀的光芒和一种志在必得的锋芒,嘴角那丝细微的弧度又深了一分,像冻河解冻露出的缝隙。王四喜,头颅微微抬起,眼睛里那点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恐惧瞬间被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酸楚淹没。他手死死攥着衣角,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嗬嗬作响,泪水混着鼻涕汹涌而下,砸在冻硬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个裹着半旧蓝布棉袄、围着灰扑扑头巾的干瘦身影,像只闻着酸味的土耗子,蛄蛹着往前凑了凑。是刘寡妇刘巧嘴。她一双眼睛乜斜着红榜上那两个刺眼的名字,又扫了一眼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李家人,嘴角撇得像条歪歪扭扭的臭水沟,喉咙里挤出一声黏糊糊带着馊味的嗤笑,声音不高不低,像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哟呵,老王家祖坟这是让野狗刨了吧,一股子烂棺材板子的腐臭味儿。
王二强那小子猴精猴精的,算他瞎猫撞上死耗子走了狗屎运。
王四喜那闷葫芦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蔫屁,
脑袋瓜子塞的怕是陈年苞米瓤子——又糠又空,就这熊色也配进钢厂。
那大机器一响,还不得吓得尿裤裆窜稀,
跟那受惊的骡子似的——尥蹶子拉稀带放屁。
那滚烫的钢水,瞅一眼都眼晕,他这榆木疙瘩脑袋能摆弄明白,别到时候手爪子一哆嗦,捅出个天大的篓子,
那可真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还溅人一身骚,
到时候哭爹喊娘都找不着调门儿,哭丧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话像一把淬了砒霜、沾着大粪、还插着玻璃碴子的搅屎棍子,猛地捅进了沸腾的人群里,瞬间臭气熏天,污血横流。
李家所有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僵,像被泼了一盆掺着冰碴子的泔水。王大柱身体猛地一抽,眼睛瞬间充血,赤红得像两口烧红的炭炉子,喉咙里嗬嗬作响像破风箱漏了窟窿。王二强脸扭曲得像被驴蹄子踹过的烂倭瓜,眼睛里那点锐利瞬间被一种淬了毒的、带着血腥味的暴怒吞噬。王四喜身体筛糠似的抖,眼睛里那点狂喜瞬间被巨大的、冰锥子似的屈辱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刺穿,喉咙里咯喽咯喽响像卡了根带刺的鱼骨头。
就在这污秽冲天、杀机四伏的节骨眼儿上,李家院门口,那佝偻得跟老虾米似的身影,像一尊从坟茔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步一步踩着冻得梆硬的泥地,嘎吱嘎吱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子上。
是李凤兰。
她一双眼睛压根儿没扫旁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结了万年玄冰、还冒着森森鬼气的寒潭,直勾勾死盯盯,像两把淬了剧毒、开了血槽的攮子,狠狠攮进了刘寡妇那张因得意而瞬间僵成冻死狗脸的枯槁驴皮上。
那眼神淬毒带煞,裹着九幽地狱的阴风,像看一滩刚从茅坑最底层捞出来的、蠕动的、长满蛆的腐肉。
刘寡妇一双眼睛猛地一缩,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瞳孔。驴脸肌肉突突狂跳,那点幸灾乐祸的恶毒表情瞬间冻裂,碎成一地冰渣子,随即被一种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带着尿骚味的恐惧,像泼天的粪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透心凉,浇得她五脏六腑都结了冰。喉咙里咯喽咯喽响,像卡了根又臭又硬的驴粪蛋子,半个响屁也崩不出来。
李凤兰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恶毒地向上咧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露出几颗焦黄的老牙,扯出一个淬了鹤顶红、拌了断肠草、还抹了砒霜的厉鬼狞笑。声音嘶哑不高,却像冻透了的布在磨刀石上刮擦,带着一股子能刮下人皮、碾碎人骨的阴毒煞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沾着脓血的冰碴子,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刘寡妇那颗快被吓爆的黑心烂肺上:
“刘巧嘴儿,你个裤裆里流脓、腚沟子生疮、烂心烂肺烂肠子的臭婊子,
癞蛤蟆插鸡毛——愣充花尾巴野鸡,
也不撒泡黄尿照照你那驴脸,褶子多得能夹死苍蝇,
跟那老母猪拱粪坑似的——嘴皮子翻得比腚片子还臭还快。
你家祖坟没冒烟,那是让野狗刨了祖宗的棺材板子,啃了先人的烂骨头,一股子尸臭味都窜你家炕头了,熏得你满嘴喷粪,眼珠子都让蛆拱瞎了吧。
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渣子,
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的烂货,
你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也敢搁这儿满嘴喷蛆嚼舌根子。
你那嘴是粪坑里泡了八百年的搅屎棍子——又臭又硬专拱臭泥,
舔过死孩子的腚,嗦过癞皮狗的吊,比那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还膈应人。
棺材板当炕席——专睡死人的烂货,再敢搁这儿喷粪放屁,老娘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
什么叫老母猪啃秤砣——嘴硬也得崩掉满口烂牙,
撕烂你那喷粪的破嘴,扯出你那嚼蛆的烂舌头,剁碎了喂狗,狗都嫌你骚气冲天,吃了都得窜稀三天,呸,什么腌臜下贱的玩意儿!”
这话像一道裹着冰雹、夹着闪电、卷着九幽阴风、还带着十八层地狱业火的灭世惊雷,猛地劈在刘寡妇的天灵盖上。劈得她三魂七魄瞬间炸成飞灰,劈得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劈得她身体猛地一抽,像条被雷劈中的癞皮狗,噗通一声一滩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裤裆底下滋啦一声,一股子滚烫骚臭的黄汤混着稀屎,瞬间喷涌而出,洇透了破棉裤,糊了一地,臊臭冲天,熏得周围人捂着鼻子直往后退。
她手死死抠着冻硬的泥地,指甲盖都掀翻了,渗着黑血。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像被掐断了气管的老母鸡似的、濒死的、带着血沫子的抽气声。一双眼睛里,那点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无边的、漆黑的绝望彻底吞噬,像掉进了无底冰窟,连挣扎的念头都冻成了冰渣子。她像见了索命的活阎王,身体在地上蛄蛹着、抽搐着,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像只被滚水浇了全身的癞蛤蟆,没命地、屁滚尿流地挤出人群,一头扎进门外那刀子似的寒风里,眨眼就没了影儿。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屎尿和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恐惧和污秽的恶臭,在死寂的空气里弥漫、发酵,像一块腐烂的疮疤,狠狠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毒舌诛心!震慑宵小!奖励发放:现金10元!工业券5张!粮票3斤!寿命+50天!】
【当前剩余寿命:一年零2个月!】
李凤兰一双眼睛极其缓慢地、极其平静地扫过死寂的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丝淬了剧毒的狞笑又深了一分。她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里那根磨得油光发亮、沉甸甸的笤帚疙瘩。枯瘦的手臂像一张拉满的硬弓,猛地一抡。
呼的一声,笤帚疙瘩带着一股破空的风声,裹挟着雷霆万钧的煞气,像一条暴怒的黑龙,朝着刘寡妇消失的方向,狠狠虚甩了一下。
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细碎的雪沫,扑打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像一声无声的警告,也像一曲胜利的凯歌。
李家新屋的院子里,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像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王大柱兄弟几个、赵春花、张秀芬、王小芬抱着春丫,眼睛里泪水汹涌,脸上写满了狂喜、激动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扬眉吐气。他们像一群打了胜仗的士兵,簇拥着那个、手持笤帚疙瘩、像一尊沉默战神般的老太太。欢呼声、哭笑声、叫喊声,混成一片滚烫的洪流,冲破了冬日的严寒,在李家新屋的上空久久回荡。
红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红得刺目,红得像血,也红得像刚刚点燃的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