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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山河鉴:隋鼎 > 第98章 第三次反围剿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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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一声意义不明的嗬气从高士达喉咙中挤出。生命的力气随着鲜血快速流逝,他手中的长矛“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视野开始模糊,耳边震天的喊杀声仿佛也变得遥远。

就在这时,那名隋军校尉双臂猛地发力,竟将高士达庞大的身躯从马背上挑了起来,高高举起!随即,他闪电般拔出佩刀,寒光一闪,“噗嗤!”

一颗须发戟张、怒目圆睁的头颅冲天而起!满腔的热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的断口处汹涌喷出,在苍白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面代表着高士达权威、一直在乱军中勉力支撑的“高”字帅旗,在一阵疯狂的劈砍下,旗杆从中断裂,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悲凉,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与尸山之中,瞬间被无数双脚践踏得面目全非!

“高大王死啦!帅旗倒啦——!”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这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绝望的呼喊。

这喊声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垮了残存义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主帅被阵前斩首,帅旗倾倒,意味着指挥体系彻底崩溃,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幸存的人们发一声喊,彻底放弃了抵抗,如同炸窝的蚂蚁,只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互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高士达集团的主力,至此,宣告彻底覆灭。

东海公高士达,这位凭借勇力与机遇纵横河北一时的草莽枭雄,最终为他那无可救药的骄矜、固执与短视,付出了身首异处、全军覆没的惨痛代价。

几乎在高士达帅旗倾倒的瞬间,一直在侧翼紧张关注主战场态势的高鉴,瞳孔骤然收缩。

“帅旗倒了……”韩景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高鉴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虽然早已预见败局,但亲眼见证高士达如此凄惨的结局,以及那数万将士随之殉葬的惨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依旧涌上心头。然而,理智告诉他,沉湎于情绪即是死亡。

“高士达已败,我军侧翼压力骤增!杨义臣下一步必是全力清剿我军!”高鉴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冰冷的镇定,“传令!步卒各营,按甲、乙、丙、丁序列,交替掩护,转向南撤!韩景龙,你负责指挥步卒,保持阵型,不得混乱!刘苍邪,带你的人断后,阻挡追兵步卒!”

“得令!”二将毫不迟疑,立刻执行。

“葛亮!”高鉴看向浑身浴血、刚刚击退一波隋军骑兵试探性进攻的骑兵统领。

“末将在!”葛亮喘着粗气,甲胄上多了几道斩痕。

“骑兵集结!你部任务不变,游弋全军两翼及后卫,迟滞隋军骑兵追击!不惜代价,掩护步卒撤离!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南方三十里外的黑松林!”

“明白!除非我骑兵死绝,否则绝不让隋狗轻易靠近步阵!”葛亮瓮声应道,眼中闪过决绝。

高鉴的部队,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高士达主力崩溃的混乱背景下,开始了高效而艰难的后撤行动。尽管承受着来自侧翼隋军越来越大的压力,以及隋军巢车上不时抛射过来的冷箭,但凭借平日严苛的训练、严明的纪律和预先反复推演过的撤退预案,整个部队虽然缓慢,却始终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建制和阵型,且战且退,如同一只在狼群围攻下,竖起尖刺缓缓移动的刺猬。

杨义臣在高处望楼上,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看到高士达授首,主力溃灭,他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预料之中的工作。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支正在“缓慢”南撤的部队身上。这支军队的镇定、有序和顽强的抵抗力,与崩溃的主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何人部曲?竟能在此败局下保持如此阵势?”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身旁的副将立刻回道:“回大帅,看旗号,应是贼酋高鉴所部。此人并非高士达嫡系,据闻颇知兵事,善于练兵。”

“高鉴……”杨义臣略一沉吟,手指无意识地在望楼的栏杆上敲击了几下。他审视着那支虽然不断后撤,却始终阵型严整、弓弩反击依旧有力的队伍,又看了看战场上正在被肆意屠戮、已无组织的高士达溃兵,以及远方火光冲天、显然正在被扫荡的高鸡泊方向。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做出了决断:“穷寇莫追,尤其此等结阵而退之敌,强行追击,即便能胜,亦伤亡必大。当务之急,是彻底肃清高士达残部,乘胜收复高鸡泊贼巢,勿使窦建德等余孽喘息。此部(高鉴)虽整,然经此重创,已成丧家之犬,失其根本,难成大器。不必为此残兵耗费过多兵力,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在杨义臣看来,高士达已死,高鸡泊老巢被端,河北最大的心腹之患已除。高鉴这支区区数千人的残兵,失去了根据地和盟军,在强敌环伺的河北流窜,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已不值得他投入宝贵的精锐和时间去进行一场可能付出不小代价的追击战。他随即将注意力完全转向了肃清战场和直扑高鸡泊主营的命令上。

正是杨义臣基于全局战略的这番判断,以及对于追击成本的考量,意外地给了高鉴一丝喘息之机,一条狭窄的生路。

高鉴无暇庆幸,他率领着伤亡近三成、人人带伤、疲惫不堪的残部,一路向南疾走。身后,野马川方向的喊杀声渐渐微弱,但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以及高鸡泊方向隐约传来的更加激烈的厮杀声,都昭示着他们曾经的家园正在陷落。沿途,他们收拢了一些从主战场溃散出来、惊魂未定、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士卒,队伍人数稍稍增加,但整体士气低落到了冰点,悲伤、恐惧、迷茫的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

韩景龙与刘苍邪初步清点了一下损失,步卒因阵型保持较好,损失主要来自断后和箭矢,约四成;骑兵承担了最危险的阻击任务,与隋军精锐骑兵数次交锋,损失近半,建制几乎被打残,葛亮、郗珩两人人身被数创,全靠一股悍勇之气支撑。可以说,高鉴部虽然避免了与主力一同覆没的厄运,保存了骨干,但亦是元气大伤,战力锐减。

“大统领,高鸡泊已不可归,河北虽大,如今何处可容我等存身?”刘苍邪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高鉴马前,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忧虑。不仅仅是他,周围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高鉴身上,此刻,他是这支孤军唯一的主心骨。

高鉴勒住战马,环顾四周。残阳如血,将他和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的身影拉得悠长而孤独,投射在这片陌生而荒凉的原野上。他望着南方茫茫的、被暮色笼罩的地平线,心中亦是沉重如铅。被迫参与一场必败的战役,目睹数万同胞惨遭屠戮,恩主兼束缚者高士达的败亡,自身实力的严重损耗……种种情绪交织,有悲痛,有无奈,有对未来的忧虑,但奇异的是,也有一种长期以来束缚于恩义和他人麾下的枷锁被彻底打破后的、近乎残酷的松弛与……自由。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纷乱的情绪压下。乱世之中,生存是唯一的前提,没有时间沉湎于过去。

“先回高鸡泊旧营寨,会和留守的王云垂等将士后马上往南走。”高鉴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杨义臣新获大胜,志得意满,其注意力必在彻底肃清高鸡泊、追剿窦建德等残余势力之上,短时间内,其兵锋无力也难以大举南顾。河北南部,郡县林立,势力错综复杂,官军力量相对薄弱,且各地豪强、义军蜂起,正是混乱之地,亦是我等浑水摸鱼、暂避锋芒、休养生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