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山河鉴:隋鼎 > 第77章 官军撤退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崔晏泽的溃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荡起一圈血腥的涟漪后,便彻底消失在茫茫高鸡泊的芦苇深处,再无踪迹。高鉴派出的斥候多方搜寻,除了在泥泞中发现几串杂乱指向西北远方的脚印,以及几处被匆忙遗弃的破烂营具外,一无所获。这片广袤的水泊沼泽,想要刻意隐藏一支百十人的队伍,实在太过容易。高鉴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下令加强戒备,将搜寻范围收回至营寨周边二十里,重点仍是防范可能卷土重来的官军,或是其他未知的威胁。

经此一遭,旧营寨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凝练。明哨、暗哨、游动哨层层布设,覆盖了所有可能接近营地的方向,昔日训练时偶尔的松懈与喧哗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专注的紧张感。鲜血的教训,往往比任何严令都更能刻入骨髓。

日子在高度警惕与日常操练中悄然流逝。春风带来的暖意逐渐驱散了水泊的寒气,芦苇的新绿愈发浓重,几乎要将去岁留下的枯黄彻底覆盖。

这天午后,一名负责监视原高士达大营方向的斥候,冲回营地,甚至来不及抹去额头的汗水,便气喘吁吁地直奔中军大帐。

“总管!官军……官军大营有异动!”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们在收拾行装,拆卸营帐,车辆往来频繁,看架势……像是要拔营!”

帐内,高鉴正与韩景龙、刘苍邪等人商议下一步训练重点,闻听此言,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可看清楚了?是佯动,还是真撤?”高鉴霍然起身,目光锐利。

“回总管,看得真切!营门大开,辎重车正在装载,不少营区已经空了,绝非佯动!看那规模,是主力要走!”

高鉴快步走到那张简陋的舆图前,手指划过从高鸡泊前往涿郡的大致方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沉吟片刻,他缓缓道:“是了……时候到了。三月底了,段达这是赶着去‘献俘报喜’,不敢再耽搁了。”

他猛地一拳捶在舆图上,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遗憾与狠厉:“可惜!可惜我等兵力太薄,元气未复!若此时能有千余精锐,趁其拔营混乱之际,尾随追杀,袭扰其部,纵不能全歼,也必令段达这老匹夫焦头烂额,让他这‘捷报’大打折扣!”

帐内众人闻言,亦是心潮澎湃,又觉扼腕。他们亲身经历了段达大军的压迫,见证了袍泽的牺牲,对官军尤其是段达部的仇恨早已深种。如今仇敌即将“功成身退”,自己却因实力不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无力感混杂着愤懑,让每个人都攥紧了拳头。

“传令下去,”高鉴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道,“继续严密监视!我要知道他们何时走干净。”

接下来的两日,斥候的消息不断传回。官军的撤离井然有序,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先是精锐骑兵前出警戒,然后是步卒方阵护卫着中军和辎重缓缓开出,最后是断后的部队。庞大的军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荡下去,最终,只剩下一座座空洞的营垒框架和遍地的垃圾。

确认最后一队官军的旗帜也消失在地平线后,高鉴不再犹豫。

“刘苍邪、王云垂、顾陆离,点齐你们的人马,随我前去一探!”

三个队,近一百五十名经过休整和憋着一股劲的士卒,在高鉴的亲自率领下,迅速赶往那片曾经承载了无数血火、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官军大营。

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焦糊味的浓烟便扑面而来。远远望去,昔日旌旗招展、壁垒森严的巨大营盘,此刻已陷入一片火海!段达显然不愿留下任何可能资敌的物资,在撤离后,果断下令纵火焚营。木制的栅栏、营房、哨塔在烈焰中噼啪作响,轰然倒塌,冲天的黑烟如同一条狰狞的恶龙,盘旋升腾,似乎在宣告着这场历时数月围剿的最终结局。

高鉴停步,抬手止住队伍。他凝视着那片毁灭的火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总管,我们……要不要救火?或许还能抢出些东西。”王云垂在一旁试探着问道。

高鉴缓缓摇头:“不必了。段达既行此坚壁清野之策,必已将能带走的尽数带走,带不走的,也定会彻底毁去。此刻救火,除了徒耗力气,冒着被坍塌营垒砸伤的风险,毫无意义。这火,就让它烧吧,烧干净也好。”便让原郡兵去寻自己当晚为了减轻负重便于逃跑,或是在搏斗中失落的装备武器。

站在弥漫着烟火与血腥余味的焦土上,高鉴环视着这片刚刚被官军放弃的战场,心中并无多少轻松。段达走了,高鸡泊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他知道,这天下的动荡,愈演愈。

三月,十四日,隋帝杨广,车驾浩浩荡荡,启程北巡,直指涿郡。

然而,这支承载着帝王雄心、意图威震四夷的庞大队伍,自身却已显露出王朝末路的颓象。严苛的征召、无休止的徭役、前方如同无底洞般的高句丽战场,早已耗尽了民力,磨灭了军心。队伍甫一离开相对安稳的腹地,进入河北地界,逃亡便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起初是三五个胆大的,趁着夜色脱离队伍,隐入山林。很快,便发展成数十人、上百人的集体逃亡。军官的弹压、督战队的屠刀,在绝望的士兵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二十五日,圣驾抵达临渝宫。

这座位于北疆、用以彰显帝国武功的行宫,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杨广面对愈演愈烈的逃亡潮,龙颜震怒。在他看来,这并非民生凋敝、军心涣散之故,而是对天子威严、对帝国律法赤裸裸的挑衅!

为震慑士卒,重树军威,他采纳了近臣的建议,决定行非常之法。

在临渝宫外,择一空旷之地,筑起高台,摆设香案。杨广亲率文武百官,依照古礼,隆重祭祀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黄帝。香烟缭绕,祭文庄重,祈求始祖保佑此次北巡顺利,东征功成。

然而,就在这庄严肃穆的祭礼之后,画风骤变!

大批被抓获的逃亡士兵,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押解到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麻木。监刑官高声宣读完他们“临阵脱逃、动摇军心”的罪状后,不等求饶声起,雪亮的屠刀便已挥下!

一颗颗头颅滚滚落地,满腔的热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尚未凝固的鲜血,被兵士用器皿接下,然后,一下下,涂抹在祭祀所用的战鼓鼓面之上!

“咚……咚……咚……”

沉闷而带着粘稠感的鼓声响起,仿佛蕴含着无数冤魂的哀嚎。杨广意图以此“血祭”的方式,告慰始祖,震慑三军,让雷霆之威随着这血腥的鼓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心中。

然而,帝王的愤怒与残酷的刑罚,并没能扼住逃亡的浪潮。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对皇权的恐惧。前路是九死一生的辽东战场,回头是必死无疑的督战队钢刀,而逃亡,尚有一线生机。血的恐吓,反而加剧了隐藏在队伍深处的恐慌与绝望。逃亡,仍在继续,甚至更加隐秘,更加疯狂。